('他扯了扯自己的手腕,江煜的手一松,就把他松开了。这弄堂窄得出奇,夹在两幢大宅子之间,举头不过一线天空。天空阴霾而低沉,红灯笼上沾着的白雪溶化,顺着滴下来,让灯光更清楚了一些。昏暗的天光和暧昧的灯光都照在陈苒的脸上,但他仍然有半张脸阴在暗淡里。他们站在弄堂的深处,再也听不到本来就冷清的街道传来的声音。陈苒连沉默都嫌累,疲惫得要靠在身后白墙上,却被江煜伸手揽到了怀里。这回他没有拒绝,下颌搁在江煜的肩头,冷不丁说,“我要去跟她说,你昨晚和我睡的。”耳边拂过了江煜叹息的声音,“好。”陈苒怔住,半晌抬起手回抱住他,闷声说,“我受不了了。江煜,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那种。”江煜很久都没有回答,陈苒简直就已经在脑海里幻听到他说的抱歉,而他在这时说,“好。我想想办法。”他倏尔抓紧了他的外套,“我们一起想办法。”江煜陪陈苒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彼此都沉默着,好像都在思考如何解决永远在一起前必须解决的问题和具备的条件。这种感觉令人非常不愉快,它不预示着冷漠,也不预示着憎恨。它甚至带着温存和缱绻,充满不舍得和舍不得,昭告不可能。他们上了桥,陈苒边走边看脚下的路面,每踩一步都看到水迹被压出来的波纹,他突然听到江煜叹气的声音,蓦然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江煜看了看他,语气很轻,笑着问,“你怎么把我的衣服穿出来了?”闻言陈苒一怔,反问,“不可以吗?”他顿了顿,也是玩笑的语气,“你说他们有没有看出来?看出来了,是觉得我们的衣服一样很巧,还是觉得我穿了你的衣服?”江煜垂下眼眸想了想,说,“都无所谓。”陈苒目光一震,转头望向落了白雪的冰河,话说得有些出神,“江煜,你……”话还未说出口,江煜就伸出手,将他的脸转过来。雪花落到陈苒的耳廓上,被他指尖的温度融化,混上淡淡的香气。江煜微微把头一侧,亲上陈苒冰冷的嘴唇,实现他还没说出口的愿望。这个愿望陈苒本没有希望达成,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看到江煜镜片后面的眼睑。上面有细细的毛细血管的纹路,让陈苒想起被白雪掩盖的葡萄藤蔓。真是个薄情的人,陈苒心里想着,却在合上眼的同时轻轻把嘴唇张开。他的舌尖碰到了江煜探进来的温暖湿润的柔软,心突然加重跳了一拍,忍不住走向前,扶住了江煜的手臂。作者有话要说:chapter 48江煜把陈苒送回客栈以后就没再出门。房间里的床单和被套都换了新的,陈苒坐在床上,想起刚才回到客栈时符钦若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对江煜说,“这间客栈的老板,是我的学生。”江煜给他擦药的手停了一下,眼睛都没抬就说,“那他现在开客栈,也算是专业不对口了?”陈苒靠着雕着葡萄纹的床架,听他这么说,伸出手指推了一下他的脑袋。江煜身子往旁边侧了一下,抬头看到他忍俊不禁的样子,想要抚一抚他的脸,发现手掌上沾了药酒,便把手翻了过来。当江煜的手背滑过脸颊,陈苒看着他指尖的光泽,想告诉江煜,符钦若也是喜欢男人的。但他转念一想,江煜应该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就没说出口。雪越下越大,风时而从窗户缝里溜进来,和空调的暖风在屋里形成对流,竟带上了些许乍暖还寒的意味。他们用房间里的电脑接了液晶电视,一起看一部老电影,而陈苒因为太累,在中途睡了过去。醒来时,江煜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终究还是下了床。腿在休息过后好了许多,他觉得手杖是个累赘,便直接出了门。关上门前,陈苒才注意到,江煜的行李箱也不在房间里了。“老师,您醒了?”符钦若正坐在前厅用笔电看电影,一见他出来,就站起来说,“肚子饿了吗?现在不方便出去吃东西,在这里吃吧?我烧了菜,都放炉子上温着。”陈苒没什么精神,木然点点头,回过神来才想起问,“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睡觉?”符钦若一愣,笑得有些局促,像发现了秘密的孩子一般羞涩而小心,“那位江先生刚出去,他交待我先不要叫你。”听罢陈苒牙关一紧,避开学生的目光,半晌才问,“你吃过没?”他犹豫了一下才摇头。陈苒看了看他,失笑说,“我会吃饭。放心。”做学生的松了口气,忙道,“您先坐,我去把菜端出来。”“一起吧。”陈苒不愿意闲着,跟着他往后堂走去。陈苒从来都是站在镜头前面的人,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在他的身上,而他自己则是最耀眼的光。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见不得光的时候。不久前他在网上看到一个说法,关于爱上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有一个答案是这样的——好像突然有了盔甲,又好像就这么有了软肋。可是,陈苒只看到了越来越懦弱的自己,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不会看别人脸色行事的自己,渐行渐远了。陈苒吃着因为吃得太慢而冷掉的米饭,望着外面终于停下来的雪,忽然醒过神,对正在盛汤的符钦若说,“江先生的朋友不知道他是……所以,你稍微注意一下。我跟他……不是特别熟。”符钦若端着汤碗,听了一愣,看陈苒的眼神竟然掺杂了几分同情。他默默点了点头,把汤放到陈苒面前,微笑说,“快点儿吃吧,都要冷了。”他们沉默着吃饭,偶尔听雪块从房顶上落下来,打在地上的声音。符钦若时不时看看外面的天气,没来由地轻叹一声,却什么也不说。陈苒吃到一半,拿出手机来给江煜发短信,突然听到符钦若说,“我以前听说一个说法,”陈苒抬起头,“偷情的人比较喜欢发短信。”手机在手里一沉,陈苒默默把它放到一旁,不予评论。他问得关切,“他对您好吗?”陈苒不禁颦蹙,若有所思道,“就是太好了。”符钦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心事重重,正要说些什么,头顶的灯突然暗了,原本正在播放《新闻三十分》的电视机也没了声音。整个前厅都陷入了黑暗中,只有外面的光线透过竹帘潵进来,还有从开了一半的店门外照进来的一段灰暗的光束。他们莫名其妙地对看了一眼,符钦若放下碗筷走出去,本打算拿上板凳去打也许落下来的空气开关,却被告知整条街都停电了。他回来穿了件棉外套,知会了陈苒一声就出门打探详情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