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云笙走回来,拆开那个放在俞浩身边的蛋糕盒子,里面放着一块小松蛋糕。“医生,您要不要吃蛋糕?”牟云笙拿起叉子,出于礼貌地问。老医生也听出他不过是随口一问,百无聊赖地回答:“不吃不吃,刚吃过早餐。小孩子才吃甜食。”俞浩看到牟云笙手里的叉子一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哎,我不是说你啊。”老医生连忙解释道。“吃早餐没?”他好像故意忽略掉老医生的话,转而问俞浩。俞浩怔了怔,摇摇头。牟云笙用叉子把蛋糕一切为二,拿起其中一块以后,把盒子推到了俞浩面前。俞浩又看看已经转回去看刚才那盘残局的老医生,拿起剩下那块吃起来,他刚咬了一口,就看到牟云笙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用吸管把牛奶盒上的锡纸捅开,将牛奶放到了自己面前。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到用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做完这一切的牟云笙往外头走去。俞浩从早上起来,一口水都没有喝,他拿起牛奶吸了一口。牛奶跟口里的小松蛋糕混在一起,很快奶香、蜂蜜香和蛋香都溢满了俞浩的整个口腔。“你今天是不是有事?”俞浩知道他是出去看雨势,又想到他一大早一身正装到店里吃粉,便有此一问。“嗯,约了我妈。”他伸手出去接雨滴。雨水啪嗒啪嗒地坠下来,俞浩每每看到他的手掌微微往下一震,不禁猜想说不定那会有些疼。老医生手里拿着两个棋子,像洗牌一样一上一下地交换着,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他突然优哉游哉地说:“这雨没有一两个小时不会停的。”俞浩在这儿住得久,自然知道真是这么一回事,问牟云笙:“耽误了吧?”“还行,今天不行就改天。”牟云笙毫不在意地说着,吃完了蛋糕,坐回来。俞浩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右脚,又扭头去看他。牟云笙正好也看过来,碰到他带着愧意的目光,微笑着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俞浩一愣,心里吁了口气,咧嘴笑道:“下次你们来店里,免费让你们吃。”“嗯。”牟云笙靠到了椅背上,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听他在打电话,俞浩也不插话了,吃完了手里的蛋糕,又把牛奶拿过来继续喝。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喝牛奶了,年纪一大,自然而然地把这类东西划分到仅属于年轻人、小孩子的分类里,自己则倾向于更古早一点儿的东西。即使在雨水响亮的坠地声干扰下,他还是不经意间听到了牟云笙说话的内容。等他挂了电话,俞浩说:“那天——就是我见到你那天,在那个售楼部。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女士是你现在的委托人?”牟云笙把手机放好,摇了摇头,“不是,那是我妈。”看到俞浩霍然睁大的眼睛,他进一步解释,“那个楼盘是我继父的产业。今年开始他们重点在内地拓展市场,我妈很多年没有回来了,过来看看。”俞浩恍然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回来是?”“嗯?”他用手帕擦掉手上的水珠,说,“我们律所在内地设立了办事处,我是负责人。最近在休假。”“你考到这边的律师执照了?”俞浩听出了其中暗藏的信息。“嗯,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去了。”牟云笙看了一眼他手里被捏变形的牛奶盒,问,“喝完了?”俞浩讷讷点头,见牟云笙伸出手,就把盒子给他。“那刚才那个美女不是要做外来媳妇了?”老医生又忽然冷不丁地说。牟云笙丢完垃圾走回来,皱眉打量了老先生一番,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棋局,拿起面前的马吃掉了对方的马。老医生挑眼看他,嘴角扯出一丝不屑的笑,车立即吃掉了牟云笙的马。他才把那个被吃掉的棋子拿走,转眼再看棋局时,瞪大了眼睛——车的前面是牟云笙的炮,后方则是己方的将。牟云笙勾起嘴角,道:“何医生,将军。”老医生想要揉眼睛却忘记了鼻梁上还架着老花眼镜,被碰了一下眼珠子以后,他把眼镜拿下来,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牟云笙,又低头看棋局。“啊呀呀!不算不算!再来一局!”老医生挥着手喊道。听到老人家耍赖的声音,俞浩好奇地探过脑袋去看。他不会下棋,但是这么显而易见的情况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忍不住噗嗤一笑,立即被老人家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老先生撇撇嘴,抬头笑眯眯地问牟云笙:“年轻人,来一局吧?”这雨势,应该不会有棋友来下棋。这本就是海边渔村的一间小诊所,也不会有什么病人。老先生应该是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棋艺不错的,棋瘾犯得更厉害了,要是不下棋,这大半天可够无聊的。牟云笙低头看了一眼正探着脑袋观看的俞浩,在旁边坐下来,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说:“摆棋吧。反正没事做。”“嘿嘿!”老先生主动把棋盘上残留的棋子都捡出来。俞浩本来只坐了半张椅子,如今身子又朝前面倾,后面的两条椅子腿都离了地。牟云笙慢吞吞地摆着棋,还不如老先生动作迅速。他摆完自己的,又顺手帮忙摆牟云笙的,弯着眼睛问:“年轻人,你学棋几年了?”“还没出生就学了。”牟云笙淡淡回答。“啊?”俞浩一不留神,椅子底下的地板一滑,整个人都往地上坐下去。牟云笙眼疾手快,顺手扯住了他一边胳膊,椅子应声而落。俞浩单脚站着,还有些余惊,拍了拍胸口。偷眼去看牟云笙,只见他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没松开,用脚踩住椅子腿上的杆子,用杠杆原理把椅子重新立了起来,拿过来放到桌子近旁。“不好意思。”俞浩单脚跳了一步,坐回了椅子上。老医生说:“雨小一点再拖地板。可能是雨飘到了,打滑。”牟云笙重新坐下来,用修长的手指抚了抚眉心。俞浩还是觉得有些难堪,他双臂搁在了桌子上,朝面无表情的牟云笙笑了笑。余光瞥见他调和气氛的憨笑,牟云笙好笑地摇摇头,想要抬手去揉他的头发,但见到他放在桌子上的左手。中指指根上那一圈不算浅的痕迹掠过了牟云笙的眼底,他托着腮,把目光转回了正要开局的棋局上。雨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越下越大了。剧烈的风把雨水都卷进来,哪怕人并没有坐在门附近,也还是感觉水汽粘到了背上。海边的雨带着咸咸的气味。牟云笙很快吃掉了对方的卒,把棋子丢到一旁时,敲到玻璃垫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俞浩看到那枚棋子上的黑色刻印被看不见的雨水弄湿,上面泛起了冷冷的光。不可能指望等到台风过境再回店里,风稍稍变小以后,俞浩回头望了一眼门外的天,尽管仍然是灰沉沉的,但总归比先前明朗一些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