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忱不知道。说到底他才是那个怯懦得逃避现实的人,可是他除了逃避,根本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他还有答应过齐骧的话,要是他当时不说那样的话,不承认自己想跟他在一起,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压力,过得是不是就会轻松一些?但是怎么能不说呢?不说就会错过,是一定要说的。道理他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不在一起,作为普通朋友相处也是不可能长久的。可是,正因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相遇才是真正的不容易吧?如果不抓紧,很容易就错过了。也许齐骧不和自己在一起,今后也会遇到别的人,而那个人可以跟他更融洽的生活,了解他的背景、他的环境,也更懂得他在想什么。但是芮忱现在就已经不忍心看他一个人了。新年钟声响起的同时,住宅区里四处响起了鞭炮的声音。远处礼炮轰隆作响,磨砂窗玻璃上被渲染出璀璨而模糊的颜色,像是一幅油画,转眼间就崩坏下来。芮忱的手机里接二连三收到各类新年祝福消息,震动个不停。他躲在被窝里给齐骧打电话,结果打了好几次,不是无法接通就是占线。芮忱气馁地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准备枕着花炮声睡觉,但没一会儿,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芮忱连忙从被窝里钻出来,看到是齐骧的来电,立即划开了接听,“喂?”“喂?!”齐骧那边也都是鞭炮声,他喊得很大声,生怕芮忱听不见,“你跟谁打电话啊?”劈头就是这么一问,芮忱愣了愣,好气又好笑,“打给你啊,一直占线。”“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齐骧喊道。家人们都睡下了,芮忱可不愿意跟着他大声嚷嚷。他沉了沉气,没吭声。半晌,齐骧那边鞭炮的声音离得远了,芮忱依稀听到吱呀吱呀的关门声,也不知是怎样的老房子。齐骧喘着气,笑说,“我进来了。你睡了?”“没。”芮忱淡淡说道。他也沉默了一下,平复了气息,问,“你刚才跟谁打电话?我一直打你手机,都是占线。”芮忱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打给你啊。”齐骧一愣,噗嗤笑了。芮忱心里也觉得好笑,但是他忍着没笑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回去?”在听了一阵子对方的呼吸以后,两个人同时问道。芮忱怔住,终于没忍住笑,“你先说。”“我爸说要初五回去,初六不是上课了嘛。”齐骧大概是冻着了,吸了吸鼻子,又说,“不过我想初二就回去了。那时的票不紧张,很容易买,而且我爸宿舍那里,大家几乎都回家了,床位很空,我随便找个地儿都能睡。”芮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睡你爸宿舍那儿?为什么不去你姑姑那里?”齐骧满不在乎地说,“她家里过年呢,哪里有时间对付我?再说,我打算偷偷溜走的,要是上了她家,她跟我爸一联系上,可不等我爸收拾我,她先要把我数落一顿了。”他的计划听得芮忱一愣一愣的,原来他竟然打算不打招呼就先回来。芮忱顿时哭笑不得,但想了想,也确确实实是齐骧做得出来的事。“这么偷偷摸摸的,回来还住那种地方,犯得着吗?”芮忱皱起眉头。听到这个齐骧也不高兴了,“那你犯得着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吗?”芮忱没说话。过了很长时间,齐骧气不过,才说,“我还不是想见你?”第65章 吃着午饭,芮忱收到齐骧的微信,告诉他只买到了晚上九点半那趟普快,到达时会非常晚,让他不要到火车站接车。芮忱连忙用手机查了那趟车正点到达的时间,不禁皱起眉头——七个多小时,凌晨五点。“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母亲提醒道。他含着筷子,点点头却置若罔闻,又查了一下这趟车的余票情况,看到只留有无座。芮忱眉头紧皱,想着到了以后要带齐骧去住哪里。他是绝对不能让齐骧住那种又脏又冷的地方的,况且正在过年期间,谁知道会不会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进去?那里本来就是人多嘴杂。去酒店开一间房?现在过年,房间应该不会紧张,住个四天就能回学校了。正想到这里,芮忱余光看到家人们都在看着自己,连忙把手机收起来,低头扒饭。可是,齐骧住外面的话,他要怎么出去见他呢?往时过年,芮忱如果不跟着长辈去走亲访友,必定就是宅在家里不出门的。齐骧不让他去接车,他当然不能不去。万一明天一大早,母亲他们醒过来,发现芮忱不在,要怎么交代?芮忱眉头紧皱,又开始重新想办法。“出什么事了?”外婆看他半天没有夹菜,只顾着吃饭,和蔼问道,“不舒服?没胃口?”“啊?”芮忱讷讷回过神来,面对一双双关切的眼睛,耳朵有些发热,“没、没什么。”他说着便往碗里夹了两大块鱼肉。母亲完全不相信,瞟了一眼他的口袋,问,“刚才跟谁发消息?”芮忱一愣,想要敷衍过去,可又料想说点什么都能被识破,反而吃力不讨好,于是就老实回答,“是齐骧。”外公若无其事地夹菜,问,“他回湖南过年了吧?”“嗯。”芮忱点点头,心里挣扎了一阵,还是决定豁出去,说,“他今晚就回来了,明天凌晨到。”这么一说,大家都惊讶极了。外婆看看外公,奇道,“这么早?他姑姑那儿应该都没开市吧,这么早就回来了?”芮忱愣了愣,低眼看着碗里被菜汁弄得油腻腻的米饭,说,“就他自己回来而已。他爸爸和姑姑都还不知道。”几秒钟诡异的沉默以后,母亲开口说,“跟他爸爸还是相处不好?”芮忱说不出口,没吱声。“偷偷回来,不跟大人说一声,这怎么行呢?”外婆不能苟同,轻声责备,“你怎么也不说说他?”他努了努嘴巴,嘟哝道,“我说得动他就好了。”母亲注视他一会儿,“那么他回来,住哪里?学校还没开学。看他那样,也不打算去他姑姑那里吧?在外头开房?”她沉了沉气,夹着菜,说,“再怎么相处不好,也是父子。什么是孝?这是人的本分。叛逆是一回事,本分还是要守的。你那什么表情?”“诶,你少说他两句。又不是他做的事。”外婆听女儿话重了些,不免出声道。芮忱撇撇嘴,“我是没被那么打过,我不知道被打成那样还要不要守本分。”“芮忱——”外公淡淡提醒他,“怎么跟妈妈说话的?”早知道这样,什么都不说反而好。芮忱心里嘀咕着,埋头吃了两口饭,不小心被鱼刺卡主了喉咙,也没吭声,和着米饭吞下去,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慢慢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