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和薛寒走到了海边。海水冰凉,薛寒脱了鞋子和袜子,光着脚迎着海浪跑来跑去,他玩得很开心,跑得有些远了,一个浪扑过来,差点把他盖过去,郦亚跑过去抱住了他,把他扑倒在了海浪里。薛寒就笑,笑得呛了水,他起先也觉得好笑,后来他不笑了,他脑海中浮现出薛寒说的那个故事。马路上那个匆匆走过的,新的家庭。月光照在薛寒的脸上,凄凄白白,他的头发,眉毛,睫毛,眼睛都是湿漉漉的,他像要化进水里了。那一刻,一种强烈的冲动控制了他。他掐住了薛寒的脖子。非常用力。用上了他的所有力气。薛寒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挣扎,他还很从容,眼睛完全睁开了,他看着他,嘴边还是微笑着的,他用那种看到结局的眼神看着他。海水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不光是薛寒,他自己浑身上下都凉透了。郦亚打了个寒噤,他没能杀死薛寒,他把他留在了海边,逃走了。郦亚和薛寒分开了,薛寒安静地站了会儿,说:“刚才我想起一件事,以前的一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郦亚不接话茬,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烟,点上了。薛寒继续道:“我一边唱歌一边爬楼梯,到了门口,掏钥匙的时候,你喊了我一声,黑灯瞎火的,吓了我一跳。我说,你干嘛,你说,你嗓门好大,有没有兴趣当主唱。我问你,主唱干什么的,有钱拿吗,你挠挠头发,就像这样,”薛寒挠了挠头发,动作傻气,“你说,暂时没有,但是以后出名了就会有。我问你,那一定会出名吗。你说,当然啦,我这么有才,一定让你出名。我想,这个人也太逗了,怎么这么可爱呢,我还想,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人想要让我如何如何,这个人在想我的事情。我有些高兴。”“你只是怕一个人,怕孤独。”郦亚说,“无可厚非,人都这样。”薛寒没有理会他的话,还在说自己的事情:“我想,他也不可能总想着我的事吧,等以后出名了,他是不是就不会再琢磨怎么让我出名这件事了,是不是就不会琢磨我的事情了?那还是别出名了……我想他一直,一直地想我……”“你知道什么人最可怕吗?”薛寒看了眼郦亚。“十句话里八句都用‘我’开头的人。”郦亚说道,“你可以留下来,但是六年了,不说我,大野和阿霆也都受够了,你要留下来就必须接受一些事情,你知道吗?不可以逃避,不能逃避,一旦需要你承担什么责任你就逃,绝对不行。”“你为什么逃走?”薛寒直直看着郦亚。“我?”郦亚一楞。“你也不想承担责任吧?”薛寒说,嘴唇些微地发颤。郦亚说:“我只是做了个一明智的选择。你过得很糟,你就想别人过得和你一样糟,我不想这样。”“我没有。”薛寒极力否认。“那你为什么回来?”郦亚挑起眉毛,“因为你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你知道大野和阿霆会同情你,别傻了,六年了,大家都受够了,没人同情你了,你是死是活,说白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有什么关系吗?一个乐队的团友而已,朋友吧,可能是,还是你想说……”薛寒避开了他的视线:“我早就说过了,爱情这种追求太崇高了,我配不上。”“谁和你谈爱情了?”郦亚踢了他一脚,“不是所有人都应该爱你,都需要爱你。”薛寒回了他一脚,还瞪了他一眼:“我听说你们在找主唱!”“好马不吃回头草。”郦亚又问薛寒:“你还想继续唱歌吗?”薛寒摊了摊手,他站起来,指着路口说:“那我走了。”郦亚盯着他好一会儿,薛寒又说,大声地说:“你不爱我了。我不唱了!”郦亚把香烟朝他丢了出去,薛寒跳开了,笑得前仰后合,这时他忽然朝郦亚身后飞了好几个飞吻:“大野!”郦亚回过头,大野不知什么时候从仓库里出来了,裹着外套看看薛寒,又看了看郦亚:“阿美说她晚点才能到,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进去说吧,怪冷的。”薛寒大叫:“你不是说和阿美分手了吗??”郦亚冲大野比了个脑筋坏了的手势,大野笑了笑,有些无奈。他和薛寒招招手:“进去坐坐吧,晚饭吃了吗?”第三章 薛寒瞅了瞅屋里,转过身在路边干站着。大野见状,回进去,又很快出来了,他搬来三张椅子,还拿了些零食和半打啤酒。郦亚拆了包花生米,三个人坐在仓库外面的空地上吃饼干,喝酒。大野先开腔,问了薛寒一句:“最近忙什么呢?”薛寒道:“老马死了,我去做了个体检,之前一直在等体检报告。”大野道:“没事吧?”他看了眼郦亚,郦亚一门心思地剥花生米,头也不抬。“我没事。”薛寒说,伸了个懒腰,“再说了,艾滋也不通过唾液传染啊,肝炎才会。”“去你妈的,你有句好话没有?”郦亚踹了薛寒一下。薛寒眉毛飞起:“你们乐队招到主唱了吗?别是个受虐狂吧!”“去你妈。”郦亚丢开了花生壳,花生碎屑撒了他一身。他靠在椅子上喝啤酒,侧着脸,一条胳膊挂在椅背后,望着黄蒙蒙的玻璃窗。有人放了盏巨大的彩纸灯笼在窗口,音乐激烈,那纸灯笼一下一下地撞着窗户。薛寒接了句:“你整天惦记我妈,你去他们按摩店里照顾下她的生意算了,别的不说,胸起码比阿美大两个罩`杯。”郦亚给了薛寒的脑袋结结实实的一下,薛寒抱着啤酒瓶缩在椅子上乱笑。大野道:“阿美说半个小时后能到。”没人说话了,薛寒开始哼歌,哼的是披头士的老歌,哼来哼去就一句,还改成了中文词。黄色潜水艇,黄色潜水艇……郦亚突然回过头,道:“主唱可以慢慢找,乐队就当作是业余爱好吧。”“大野你是不是要考公务员啊?”薛寒问道,摆了个打鼓的姿势,“备考压力太大可以打鼓泄愤。”郦亚说:“音乐对你来说就是发泄?”薛寒眼睛一斜:“难道不是吗?我没有什么感情要抒发,只有情绪想宣泄。”“没想到你一个高中没毕业的人,还知道宣泄这个词。”郦亚讥笑道。薛寒张开了手臂,不以为然:“我还知道EAT,FUCK, LOVE,我懂的可多了,我可能是个天才。”大野喝完了一瓶啤酒,把空酒瓶在脚边放下,说道:“我那天在超市里遇到小敏了,她还问起你了,想找你嘉年华再去给她打头熊回来。”薛寒笑开了怀,举高手道:“我愿意!我去!”他看看郦亚和大野,眼睛闪亮:“你们去吗?”大野道:“小敏去大华当宣传去了。”薛寒拍了下手:“之前差点和大华签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