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会变的。”“以前你在学校里读书都不安生,家里一个电话,邵榕一点事你就要赶回去,现在不闻不问倒也是另一种极端吧。”“他也长大了,自己的事就算自己不能处理好,朋友也能帮上忙。”庄朽又低下头一个劲吃鱼吃菜。”那你呢?”“我?”庄朽不解。“你要是有什么事自己不能处理好,可要记得你还有朋友呢。”饶骑挑起眉毛,说得认真。庄朽笑开了:“我没什么事处理不好,也没有任何问题,谢谢学弟关心了啊。”饶骑更加认真了:“听说巴西很危险,黑帮很多,很乱,子弹可不长眼睛。”庄朽连连点头,应道:“是啊,说不定就死在那里了。”饶骑瞪大了眼睛:“庄朽,我从以前就发现了,你的人生观太不对劲了,这世上那么多好的事你确实是差不多都体验过了,可这也不代表你就可以安然赴死了啊。”“我可没说我要去死,”庄朽的嘴角上扬,他喝了口酒,“只是想过过和以前不一样的生活。”“你不喜欢以前的自己,以前的生活?”“恰恰相反,我很爱那段日子,是爱的。”庄朽试着解释,让饶骑明白,“但是我现在想成为另外一个我,我爱我以前的生活,以前经历过,发生过的一切,但并不代表我不想获得一种结束。也是时候该为过去划上一个句点了。”“你这划上句点的方式有点惨烈。”饶骑皱紧了眉头。庄朽举起酒瓶和他碰杯:“友谊长存。”饶骑喝酒,放下酒瓶说:“可是人真的可以就这样与过去告别,打造出一个全新的自我吗?你可以很轻松的切断和别人的联系,这一点毋庸置疑,离开家,停掉信用卡,扔掉手机,电脑,不和任何人联络,远远走开,但是感情呢?那些记忆呢?脑震荡失忆的人尚且能恢复记忆,庄朽……没有人能完全彻底地和过去告别,或许未来我们会获得一种洗脑的技术,稍微有一点不痛快,不想再作自己了就去洗掉记忆,成为一个全新的人。“况且还有一个问题,一个人的行为方式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再拿失忆的人打比方吧,他们失去的只是记忆而不是生活的能力,他们照样能读书写字生活,所以当你不再是你的时候,其实你还是你,没有改变,你的行为方式让你还是作为你存在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庄朽吃饱喝足,他擦擦嘴,说:“我明白,很明白,就像我现在每天忘记一点以前的事,每天告诉自己重新开始,重新过别的生活,可我昨晚还去找一盏路灯,一路惴惴不安,心慌得睡不着,找到了才安心。”“路灯?”庄朽转移了话题:“听说拥有高超催眠技术的催眠师能让人一辈子都生活在他营造的幻觉里,和你说的洗脑技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不太相信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不过是自己蒙自己,自己骗自己,洗脑技术听上去更可靠些。”饶骑说,打了个手势,还要接着说什么,他的手机却响了,他瞅着屏幕看半天,递给庄朽看,原来是邵榕打来的电话。“接吧,别说找到我了。”庄朽道。饶骑接了电话,神色大变,说了句:“我马上过来。”就挂了,他急急忙忙挖钱出来,一把硬币掉了许多在地上,庄朽替他一一捡起来,看着他。饶骑慌乱地说:“邵榕……他……”他左右看看,俯身和庄朽耳语:“他不太对劲……他从楼上摔下来了。”庄朽听后倒很冷静,道:“叫救护车。”“我要去看看……现在……”饶骑着急往门外走,挣开了庄朽的手,庄朽跟了上去,他让饶骑冷静点,问他把车停在了哪里。饶骑说:“好好,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他看到你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叫了救护车了吗?”“叫了,应该叫了。”饶骑带着庄朽走进停车场,庄朽声称知道一条近路,可以他来开车,能快些赶过去。饶骑同意了,把驾驶座让了出来,路上他一直在给邵榕打电话,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了,饶骑紧愈发紧张了,脸色发白:“发布会那天他就想割腕……被我们拦了下来……”“不要胡思乱想。”庄朽说,万分肯定,“他会没事的,会好的。”饶骑还是没有放松下来,他抓着双手说:“这段时间他活得太辛苦了,我有时候看着他,觉得他会突然就这么死过去,但是他还那么年轻,他还可以有很多快乐……我知道他的过去……可那是一种天生的障碍吧,他也在努力克服了,这次之后他如果复发怎么办?”庄朽不说话,他飞车穿过数个街区后停下了车,对饶骑说:“你下车吧。”饶骑环视一圈,大怒道:“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把我送回我自己家了!是要去你家!!你弟弟摔下楼了!他现在很需要帮助!”庄朽问他:“你是医生吗?你能提供给他任何医护帮助吗?已经叫了救护车了,救护车肯定比我们快,你不要担心了。”饶骑费解地看庄朽,似是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平静。“你的车借我用用吧,我回家拿些东西,到了家我会打电话给你,告诉你邵榕的情况的,下车吧,回家去吧。”饶骑作了个深呼吸,又坐了片刻才极为勉强地下了车。庄朽和他挥了挥手,饶骑对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庄朽点点头,驱车往庄家大宅开去。庄朽没有开得很快,他一点都不着急,他在路上温习葡萄牙语。我是eu。你是tu。好是bem。不好是mal。你好吗是como está。庄朽回到庄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和星星都出来了,星空很低,有一颗明星落在地平线上,仿佛触手可及。庄朽从车上下来,他没立即去敲门,仿佛在酝酿某种情绪,只是垂手站在喷泉边上看这整幢洋房。这屋子里的每个角落他都了如指掌,许多家族的丑事在这里发生,又在这里结束,这大屋的存在已经违背了他父亲的初衷,这里哪有什么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只是座牢笼。关这个冤魂,关着他父亲的所有后代。庄朽低下头去,他隐约能看到自己脚踝上的镣铐,这锁链很长,好似能延伸至天涯海角。庄朽抹了把脸,拍拍脸,整理衣装,走上前按了两下门铃。很快邵榕就来开门了,他没摔伤,人还好好的,喝得微醺,手里还拿着半杯葡萄酒。他看到庄朽,眯了眯眼睛,随即尖叫着扔掉酒杯抱住了他。他把庄朽抱得紧紧的,在他耳边叫个没完。庄朽拍拍他,邵榕就问:“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你把我扔在树林里,我讨厌你!”他咬庄朽的肩膀,骂骂咧咧,语无伦次:“我去哪里都找不到你!为什么躲起来??你扔下我,然后自己躲起来,像个懦夫!胆小鬼!你怕什么?太奇怪了!不过我知道你会回来,庄朽,你会回来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