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一和许蕴喆闹翻以后,许靖枢整整一周没有和许蕴喆说话。这换做从前,真的不可想象。不过,他很快就有机会找许蕴喆说话了,因为许蕴喆的电动车还在他的家里。回到家里,看着停在屋里的电动车,许靖枢在心里挣扎犹豫,想到底该不该买新的电瓶装进去,把电动车还给许蕴喆。如果他这个周末还不还车,那么他可以找一个借口,先和许蕴喆说两句话,继续拖下去。他对着电动车想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无论如何,先把电瓶买回来,至于车还不还,再另说。“你对着一辆车发什么呆?”突然,许砚深的声音出现在许靖枢的身后。许靖枢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爸爸莫名其妙的眼神,迅速地想起傅红鹰的事。如果不是视频里的那个人太像傅红鹰,许靖枢心想,关于许蕴喆外公在成人礼的闹事,自己或许会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他已经很后悔之前没有直截了当地问,现在毫不犹豫地问道:“爸,你这阵子是不是联系上‘江南庭院’那家人了?”许砚深也许没想到儿子回家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愣了愣。“你最近和许蕴喆的妈妈联系着吧?”许靖枢见他没有马上回答,进一步问。半晌,他失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见他没有正面回答,许靖枢的心头发沉,已然确定了答案,嘴上说:“你最近是不是和许芸婉阿姨联系着?”许砚深皱眉,问:“靖枢,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回答我!”许靖枢大声道。他依然没有回答,严肃地问:“是许蕴喆告诉你,他的妈妈叫什么?”爸爸还是逃避了问题,许靖枢原本没有那么在意问题的严重性,可他的态度让许靖枢预感事情肯定没有自己原本想的那样简单。“不是,是在妈妈的日记里。你忘记了。”许靖枢失望地说,“她在日记里写,那家的男主人叫许仲言,他的妻子已经离家出走,他和他的女儿许芸婉住在一起。”许砚深语重心长地说:“靖枢,你妈妈已经去世很久了。”“那又怎样?!”许靖枢瞪着他,“她交代过我们,不可以欺瞒对方。你记得,所以你一直不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你不想对我说实话!”许砚深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定定地看着他。许靖枢等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见他有松口的意思,气得一脚踹翻电动车,怒气冲冲地上楼了。第六章 -3上个周末,许蕴喆从学校回来,见到树坑已用土填平。这次回家,他看见那个区域重新铺了石砖。崭新的石砖与院中其他的砖石颜色相异,不是古朴的石料青色,更似是人工渲染后的青,看起来有几分诡异。许蕴喆来到堂前,发现此处的桌椅和陈设全被擦拭过一番,老旧的家具泛着洁净的光亮。最让他怔忡的,莫过于原本贴在柜台后的那些照片。那几张“著名住客”的照片在墙上贴了十几年,从许蕴喆出生以前就已经在那里,可现在全部被撤走了。它们周围的墙面已经泛黄,只有它们存在过的地方留下一块块白色的区域,好像时光从来没有经历过它们那里。外公的房门已经用铜锁锁上。短短一个星期内,家里发生的变化恐怕不止这些。纵是外公现在因病住院,可许蕴喆也听说过精神病待病情稳定后出院观察的情况,而妈妈在这个星期里对家里做的这些改变给了许蕴喆一种感受——她不觉得外公还会回来。紧接着,许蕴喆不得不怀疑:会不会在许芸婉的内心深处,她早就希望许仲言住院了呢?桃树刚被挖走的第二天,他们母子二人对着空空的院子,当时许芸婉说,她会想办法,她说外公“应该”是有病的。想起当时许芸婉平静的神情,许蕴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在许蕴喆的印象当中,外公一直不愿意让他们离开青川镇,离开这个家。当初,正是因为外公不同意他去梅引上高中,才让他萌生出一定要考上北方大学,离开青川的想法。许芸婉也说过,外公把她绑在这个家里,绑了一辈子,她不会再让他绑着许蕴喆。自从外公的神志开始不清楚,他不希望女儿和外孙离开的想法更加强烈和外露了。他肆无忌惮地喋喋不休,无论当时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他表达自己的欲望时毫无顾忌。现在许蕴喆再想到那些时候,依然后怕。他扪心自问,明白外公住院治疗,的确让他感到轻松了不少。至少,他的生活里应该再不会有那些突然的、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可是成人礼前后妈妈的行为却给许蕴喆呈现出“阴谋感”,让他在轻松的同时,迷茫和不安。许蕴喆坐在窗前,想起他们好不容易把外公送到医院以后,妈妈表现出的那种急切,心烦意乱。他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外公已经反复无常得不像一个正常人。外公的脑子肯定有问题了,把他送到医院去,是为了他好,也为了大家好,这样的安排已经是最妥帖的。即使妈妈在整件事的处理过程中,表现得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明摆着,毋庸置疑。否则,难道还让那样的外公留在家里吗?谁知道他以后又会说出怎样的疯言疯语,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至少现在,家里太平了。许蕴喆看过客栈的订单,上个星期客栈开始重新陆续接到客人预订的订单,营生又慢慢地恢复了。因是周末,镇子里十分热闹,“江南庭院”这两天的房间全被预订满了。许蕴喆在窗前借着天光刷题,听见院子里传来外地的口音,抬头一看,是住在客栈里的客人正在院子里拍照留念。他们分别是东西厢房的客人,此时正一边拍照一边聊天,气氛看起来非常和睦,像是因一起住在这家客栈里,结了缘。这便是许蕴喆的印象中“江南庭院”原本的样子,外公的病还没有变得严重前,这是客栈最常见到的景象。看见客人们在院子里交谈甚欢,许蕴喆愈发觉得现在的安排再好不过,生活仿佛终于回到了正轨上。没多久,许芸婉带着一位女客从外面回来了。看见妈妈的手里拎着那位客人的大箱子,许蕴喆放下笔起身,出去帮忙。在院子里活动的客人们见到许蕴喆出来,脸上或多或少都浮现出惊讶的神情。许蕴喆自从早上回家后,一直在屋内闭门不出,现在突然出现,他猜测大家都为家里竟然还有别的人感到吃惊。“我来拿吧。”许蕴喆走到妈妈的面前,接过沉重的行李箱,问,“她住哪儿?”“后罩房的东间。”许芸婉将散落的碎发捋至耳后,喘着气对客人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儿子,还在上高中。”女客怔怔地看了许蕴喆两秒,自知失礼后很不好意思地笑,打招呼道:“你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