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太假了!”阿森迅速冲上去,气愤地捏著方澄的脸颊往两边扯,扯得方澄直叫唤,放开的时候两颊都有点红了。“你就没看出这个地方有多好吗?”阿森指著那个大水池说。认真的表情竟然让方澄觉得有些内疚,他揉揉双颊,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犹犹豫豫地开口:“水、水里有鱼……”阿森无奈地看著他,“好吧,你说得没错,水里是有鱼。为什麽有鱼你想过没?……就知道你不晓得。因为这是活水啊,这里跟大海是相连的,礁石背後就是海水,你仔细听。”阿森停下话音,侧著头,神情认真地听著。方澄学著他的样子,恍恍惚惚听见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水声。“听见了吧?”方澄点点头。“这里位置特殊,不管涨潮退潮,水位都差不多。这里有好几个水池,全都这样。”阿森又带著他看了几处,“天然的游泳池!并且十分安全,绝没有被海浪卷走的危险。”方澄赶紧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阿森越来越兴奋,拉起方澄的手快速地穿过礁石,带著他往旁边的树林里去。他们往树林深处前行,走了很久,也许有十几分锺,也许是半个小时。他们走得那麽快,吭哧吭哧地喘气,汗都出来了。方澄觉得被阿森握著的手湿乎乎的,都是汗。清早的空气十分冷冽新鲜,充足的氧气使得方澄的脑袋渐渐恍惚起来,像踏在云端里,每一脚都是软绵绵的。也许这就是醉氧,他想。阿森终於停了下来,转过头,双眼发亮地看著方澄。方澄回过神,打量起四周。眼前的场景像奇幻小说里的世界一样,奇诡的丛林里竟然开满了温柔浪漫的紫花。每一颗高耸的树木身上都被紫色牵牛花密密实实缠绕著,从根部到顶端,每一根枝桠都开满了紫色的花朵。茂盛的藤条像瀑布一样从树上往下倾倒,厚厚的绿色枝叶间缀满了紫色花朵,像一片云雾。方澄呆呆望著,阿森看著他笑,“过来。”他拉著方澄往高处走,走到一片平地才停下。从这里可以望见蓝色的波浪拍打岸边的黑色礁石,也可以望见郁郁葱葱的一大片绿色上飘浮著的紫色云雾。“在这里盖个旅馆多好。”阿森说,“睡觉的时候能听见海浪声,起床的时候能看见花,中午在树底下吃饭,下午去玩水,每个人都很开心。”他沈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神情愉快,眼神发亮。这就是阿森的计划,他的梦想。在这里,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荒地上盖起一座旅馆,再盖一个水上游乐园,迎来许多许多游客,让欢声笑语塞满每一个角落。“可是,”方澄期期艾艾地说,“这里已经有那麽多旅馆了……”还有了一个海水浴场。“不,我的旅馆跟游乐园跟他们的完全不一样。”阿森解释,方澄注意到他已经用上了“我的”的字眼。“我的旅馆不会是一个个小房间,标准套间,白色被套,一模一样的装修,不是那样的。”阿森抓抓头发,耸耸肩说:“希望,这只是希望,一切都还在我的脑子里面,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以後再说罢……”他虽然嘴上说著以後再说,但眼神里透出来的却是无法改变的坚定。盖一个自己的旅馆跟游乐园,这在方澄看来,简直无法想象。多难啊,阿森以後能有这能力吗?而他以後又想做些什麽?他并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也没有特别会做的事,他只会读书升学。他目前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尽力把书读好,考一个好大学,让这个阴郁的家有一丝希望。未来在这一刻显得遥不可及,方澄有些迷惘,有些怅然。他与阿森站在高处,愣愣地吹了一会海风。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不怎麽说话。大清早展望了一下未来,未知的遥远长度使得他们都有些惆怅。他们难得地一致沈浸在一种十几岁特有的伤感中,又被寒冷的海风吹得好似小电影中的人物。突然!当一声,方澄还没反应过来,就从车座上摔到地下了。阿森吓了一跳,急忙跳下车,“怎麽回事?你没事吧?”方澄也不清楚怎麽回事,两人转头看自行车,原来是车後座坏了,後座与车轮之间连接的铁杆居然断掉了。阿森上前查看,嘴里还嘟哝著:“怎麽坏了……真是的……”方澄看著阿森翻弄著那长满铁锈的後座,突然觉得十分好玩,哈哈大笑起来。阿森被他突然的笑声吓了一跳,还问他怎麽了。方澄指著那辆自行车,笑得说不出话。阿森莫名其妙看了他一会,最後忍不住说:“笑什麽呐……”这辆破自行车,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濒临崩溃,吱吱歪歪熬了一年,终於崩了後座了。阿森惋惜著他的自行车,一边谴责方澄的幸灾乐祸,一边让他坐到车前杠来。这天的风十分的大,吹得方澄的头发像棉花一样蓬乱,一团一团轻轻扎著阿森的脸。阿森抱怨著把他的头压进自己怀里,让他别乱动。方澄的耳朵贴在阿森的胸口,但听见的却是自己的心跳声。南岛很小,所以他们很快就拐到回家的路上。但阿森骑了一会,突地又拐了个弯,往另一个方向绕去。方程问他要去哪里,阿森低声说:“再逛会……”这一天早上他们在南岛的小巷子里来来回回绕了三遍。方澄心里像开满了花,又像炸药爆炸,一塌糊涂。──────两千多字,我写了三天,气死我了。19日子就这麽平静无波澜地过去了,一天又一天。夏天过去,冬天到来,冬天的南岛比夏天安静多了,游客们都已离开这里,回去过一个温暖的冬天。海水浴场已经关闭,期末考结束後,无所事事的阿森带著无所事事的方澄,在南岛的每一个角落来回飞奔。他的破自行车修好了,用电焊焊结实了。他们有时去寒风呼啸的海边看渔民拉网,有时去学校打一会球,有时去爬山,更多的时候什麽都不做,只是骑著车在南岛一圈又一圈地绕。瞎绕,什麽话也不说,像两片叶子飞过去。直到回到家仍然不发一语,只在告别的时候嘟哝一声短促的“回了”。他们匆忙又慌乱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进了各自的家门。方晴回家了,郁郁寡欢。她有这样那样的心事,却不大肯讲出来,总是对她妈妈说没事没事。她妈妈不相信,觉得女儿一定是为了毕业後的事情在烦恼。很快方晴就要升研三了,毕业是眨眼的事,然而未来她还不知何去何从,也没人能给她帮助。从前方晴根本不需考虑这些,也从不曾为生活烦恼过,现在却不得不面对现实,承受压力。她妈妈知道这些,却只能拍拍女儿的背。他们一家现在是寄人篱下,仰仗方澄舅舅的照顾才有了一个工作。可这个工作又是那麽不顺心,方澄舅妈明里暗里挑刺,说话有时也不那麽客气。方澄妈妈噎著一口气吐不出来,积郁在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