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前一天晚上,关浔坐在书桌前拿出了他同桌的笔记本。他不知道有多久没干过考前临时抱佛脚这种事了。哪怕是在平时,挑灯夜读都很少。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他是要去告白的男人!万一这次没考好,到时候说起来多丢面儿啊,底气都不足。毕竟他同桌喜欢成绩好的。关浔一本正经地翻开了路敞的笔记本。啧啧啧,看着这字写的。不愧是我喜欢的人,画个横线都比别人的直。路敞的笔记条理清晰,书面干净整洁。他光顾着欣赏了,知识点都没看进去多少。翻到后面,突然滑出一张草稿纸来,掉到了地上。关浔诧异地捡了起来。草稿纸只被很潦草地对折了一下,像是随手夹进去的。这不太像路敞的作风。他是连“中午吃什么”这样的聊天小纸团都会抻平折齐,用专门的小夹子分类整理的那种人。关浔心里突然一跳,屏住呼吸打开了草稿纸。纸上画着的东西有点眼熟。一个矩形框被劈成两半,左右两边分别写了“likedislike”。右边是空白的。左边的框里,被人一笔一划地,重复写满了两个字。“关浔”。**这他妈是故意的吧。绝对得是故意的吧。关浔看着写满自己名字的“like”栏,一颗纯情的少男心扑通扑通直跳。赢了赢了。骚不过骚不过。关浔觉得他真是小看了他同桌,这撩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按捺着想要下楼跑圈的兴奋,他拿起笔来在草稿纸背面刷刷刷写了一通夹回笔记本里,抱着本子就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给路敞发微信。去他妈的考试吧,老子先脱单再说!大半夜地突然被叫出来,路敞下楼的时候都还是懵的。他刚洗完澡出来,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擦干。拿起手机被关浔十万火急的语气惊到,随手拉过一件羽绒服裹在睡衣外面就跑出来了。一走出电梯,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夜深了,小区里很安静。空气又干又冷,路敞揉了揉鼻子,看着自己路灯底下长长的影子,突然停住了脚。像是某种自我保护的本能,脑海里有什么声音嘈杂着,在叫他快点回去。......但是关浔在前面等着他。路敞站在原地短暂地犹豫了一阵,抬脚继续往前走。短短的一小段距离,很快就走到了。他看见关浔坐在儿童游乐区的滑梯上。滑梯上面做成小蘑菇房子的形状,四面有彩色的栏杆。他坐在小蘑菇屋里,两条长腿从侧面的栏杆中间伸出来,垂在半空中不安分地晃来晃去。见路敞走进,他大方地指了指下面的摇摇木马,“别客气,随便坐。”跟到自己家似的。路敞笑起来,听他的挑了匹蓝色的小马坐下了。“怎么突然叫我出来?”他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那是相当重要了。关浔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突然又有点怂。他刚才下楼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脑子一热就把人叫出来了。直到站在楼下,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但人都已经在这儿了。早晚都得说,干脆一点得了。“其实是想还你笔记本来着。”关浔决定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开场,“你的字写得比以前好看多了。”刚开学那会儿,他写汉字的笔画还很生硬,远不及现在的游刃有余。“你不是说过吗,卷面分数也很重要。”路敞说,“我听了你的建议,买了字帖。一有空就练习。”同桌的执行力特别强,关浔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这么明显的进步,他私底下的练习肯定不止“有空”那么点。“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卷面分扣得没那么严重。”关浔说,“你就为这个练字的啊?”路敞摇了摇头,“主要是因为你的字很好看。我不想跟你差太多。”关浔一愣,抿了抿嘴角,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笑。“你特意叫我出来,只是为了闲聊吗?”路敞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有湿润的风从鼻尖掠过,他心里的不安渐渐放大,“我有点......冷。”“啊。”关浔被他一催,想起这趟下来的“正事”。他望着手里的笔记本,定了定神,“不是。我有话想跟你说来着。”路敞点点头,刚想问是什么,突然感到鼻尖上有一瞬间的冰凉。他怔怔地用手指蹭了一下。指腹上是一点融化的凉意。耳边的风声越发清晰起来。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额头,沾染他的睫毛,融化在他眼睛里。无数细密的寒流从这一点向内疯狂侵入肆意蔓延。最终汇成一片汪洋,浸得人浑身发冷。像被用力丢进结了冰的湖里。厚厚的湖面冰层隔绝了空气,他怎么都浮不出水面,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沉下去。......下雪了。下雪了。视野里是铺天盖地的白色,他眼前一片片雪花连结在一起,变成一张难以挣脱的细密的网。雪花凝结成冰,网被封了起来,变成坚硬的壳。天地间只余下令人窒息的白色和耳边呼啸的风声。他在这样的禁锢里,渐渐地难以呼吸。夜色浓重,关浔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心跳得很快。他第一次干这种面对面告白的事儿,纵使平时再怎么皮,这会儿也有点难为情。“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他说完心路历程,忐忑得不行,抬眼去看路敞的反应。“你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路敞从小马上站了起来,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没有回答他的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关浔心里微微沉下去,从滑梯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老路?”路敞依旧没回应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明明是在看着他,眼里却雾蒙蒙的,似乎根本没有他的影子。还拧着眉,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关浔觉得他看起来不太对,伸出手想去碰他的肩膀,“你......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只是告个白而已有这么吓人吗。路敞这时的反应速度却极快,后退一步用力地打落他的手,声音冰冷又抗拒,“Get off me。”关浔脑子里嗡地一声响,愣在原地。他看了看自己慢慢发红的手,又看了看路敞。半晌,突然笑了。他的声音里像结了冰。语调一点点冷下去,带着让人心慌的寒意。“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路敞在这样的身体接触中短暂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看见他脸上令人不安的神情,“......关浔?”“怎么了?”他不记得刚才都听到了什么。雪花还在不停地落下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似乎比往年都要冷。关浔伸出手接了几片,看它们融化在自己手心里。“没怎么。”关浔说,“是我自作多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