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黑咖啡的男人动作没有一丝停顿:“您是指什么?”“我觉得,你们好像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删完最后一个字,她重新将手指放到键盘上,修改起之前的语法。“我曾经是个阴阳师,现在姑且也是。换句话说,我和你们一样,也是通灵人。”“……”“现在那东西叫什么来着?哦对,巫力值。根据巫力值来判断,你是他最强的下属。”沈渡敲了一下回车键,换到新的段落。“将最得力的部下留在我这里,他是怎么想的?”拉基斯特端着咖啡没有说话。对麻仓好忠心耿耿的男人不会回答她的话,沈渡叹了口气:“……算了。”她合上笔记本电脑:“我上楼看一下那些未成年睡没睡。”未成年人都在长身体的阶段,充足的睡眠十分必要。这一突击检查,就发现楼上的未成年少了一个。麻仓叶的三个小伙伴和她面面相觑。“……叶君呢?”“不知道。”沈渡点点头,正要关上门。“等一下。”她和三人的交流不多,也许是因为麻仓好的存在总是人十分紧张,每次他一出现,在场的人就全部忙着防备他去了,根本无法进入轻松聊天的氛围。今天麻仓好难得不在,三人明显有话要说,而且这些话似乎憋很久了。“那件事是真的吗?”“什么事?”“就是……”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让人难以启齿,霍洛霍洛支支吾吾许久,烦躁地抓起自己的头发,最后是巧克力爱情爽快地比出一个拇指:“就是你和那家伙的事。”道莲:“……为什么要比拇指?”巧克力爱情迟疑道:“为了缓解尴尬?”“……”沈渡忍住笑:“是真的,但是为什么要这么问?”“……因为难以想象。”霍洛霍洛啧了一声:“你和那家伙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蠢货。”道莲抱着手臂靠在窗边,“千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沈渡觉得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你们想问的,是不是他变了很多?”三人不说话了。“……怎么说呢。”她抬起头,想了一会儿,“人类体内的细胞,新陈代谢的周期是七年。从生理上的角度来说,我们和七年前的自己截然不同,和七年后的自己也完全不一样。”“就算是现在,我们体内的细胞构成也和一秒前的自己不同,人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没有什么人会保持不变。”声音微顿,沈渡继续道:“……我其实不太喜欢别人对我说‘你变了’,因为一般别人这么说的时候,他们真正的意思是你变得和他们期望中的不一样了。”但是人没有义务回应他人的期待,也没有义务为他人停留或改变自己。“因为我自己也不喜欢,所以我一般也不会用同样的说法评价别人。”而且,说不定她也改变了。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和千年前在平安京停留的自己有所不同。时间的流动无法停止,有些轨道一旦错开就难以重合,过去这种东西,因为无法改变所以才会被称为过去。“……抱歉,我可能给了个没什么用的回答。”沈渡收回视线。“但是跨越千年的时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如果只是几百年还好,她说不定可以努力延展一下自己的想象,但千年的时间横亘在眼前,以她的经历根本无法揣测。她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去过哪里,在想什么,是什么支撑着他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她笑道:“所以我说不出来。”——「你变了。」这样的话。……火海包围了废墟,空气在热浪中扭曲,坐在废墟上的人望着下方的少年,眯了眯眼睛笑道:“这就是你在地狱的修行中获得的力量吗?这个甲缚式超灵体还算不错。”羽翼般的护甲环绕在麻仓叶身侧,他左手握着布都御魂之剑,右手操纵战甲延伸出的白色长刀,白色的甲缚式超灵体看起来宛若展翅的白鹄,极其出色地将攻防融为一体。麻仓叶好像无奈地笑了一下:“和你在地狱修行的九百年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麻仓好不置可否:“你想凭这个阻止我吗?”“不,既然你能读心就应该明白,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麻仓好微笑道:“这就是你在多管闲事了,叶。”刺目的烈焰翻涌,周围的景色一片赤红,张开深渊巨口的火灵停在身体僵硬的几人面前。“佩约戴本来就想死在我手中,我现在只是满足他的这份心愿而已。”麻仓叶直视着他道:“那其他人呢?”麻仓好唔了一声,托着下巴笑回答:“本来就是属于我的灵魂,让火灵吃掉也没什么关系吧?”“……”断断续续的笑声响了起来,佩约戴对脸色苍白的同伴说:“我说了,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信念建立在谎言之上,我们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无足轻重,一切只是一场虚无的骗局,只有我们自己当了真,我们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到底算什么呢,当然是什么都不算。”佩约戴笑出眼泪:“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麻仓好弯起眼眸,和颜悦色地对麻仓叶说:“你看。”他抬了抬手,巨大的火之恶魔如同活过来的石像,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中朝地面渺小的人影张开下颌。“……好!”麻仓叶脸色一变,攥紧武器正要冲过去。火海燃烧的声音中,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震动的声音持续嗡鸣着,在诡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火灵停下动作,连噼啪作响的烈火都似乎短暂小了下去。手机屏幕亮起,麻仓好敛起笑意,垂眸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号码。仿佛是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过后。在铃声即将消失的前一刻,他滑开屏幕,按下接听键。“……喂?”沈渡握着手机,站在窗边。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看着哪里,于是只好注视自己在窗上的倒影。那边的人没有出声。两人都沉默着,作为一个成年人,她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开口找话题的责任。“……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背景里充斥着奇怪的杂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隆隆作响。麻仓好的声音顿了顿:“不会。”那些奇怪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变得安静而温驯,恬和似窗外此时的月光。假定两人现在的物理距离够远,她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两人第一次在他无法读心的情况下交谈。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说不定两人都在想着同样的事。“我是……”沈渡顿了顿,“我是想为今天的事说一声抱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