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很不通顺。宁小闲却能明白,当下点头道:“不错。对风、徐两家而言,风闻伯并非私生子,并且这位父亲来头不小,否则徐氏的长房长女,怎会下嫁给风家三小姐的儿子?只不过由于某些不便明说的理由,这才没有将父亲的名字写入族谱当中。因此在后世人读来,风闻伯有母而无父,凡俗生活却过得好生潇洒。”靳丝雨迅速闭上了眼,旋即又睁开:“我能从徐氏那里找到什么?”“风闻伯的婚礼风光一时,我读过徐氏族中的记载。”宁小闲伸手从枝头上取了一颗被她催熟的梅子,顺手扔给靳丝雨。后者下意识地接了,见到宁小闲又自取一颗轻咬一口,“你也知道,大户人家成亲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风闻伯要按人间俗礼完婚,这些礼程都不可少。所以拜高堂这个环节,他的父亲是亲自来了。”她望见靳丝雨露出了凝神倾听的神色,才笑了笑接下去:“据徐氏族中卷宗所载,当日有仙人驾临坐入主位,高冠博带,宽袍大袖,生得凤眼锐目,果然有神仙之姿,并且这卷中还用了一个词叫做,有‘天恩难测’之威。”她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道,“最重要的是,这位仙人左边嘴角下生有一颗小痣。”只听“卟”的一声轻响,汁液炸裂,却是靳丝雨将掌心的梅子捏破了。两人都知道,冰仙子失态了。可是靳丝雨只是缓缓往自己手上施了个清洁术,一边道:“很好,很好。徐氏未载,那仙人的名字?”宁小闲摇头道:“没有。在那三百年后,徐氏举族搬迁去了平青州,后来两家的来往渐渐地就断了。”风闻伯踏足仙途,也就几乎斩断了尘缘,连风家都有数百年未见到他了,何况是妻子那一边的族人。对凡人来说,亲情、交情都敌不过时间。靳丝雨目光略透出两分怔忡。萧寄云左嘴角下的确有颗小痣,可是近三百年来他都蓄起长须,正好将这痣挡住了,新晋的广成宫门徒绝无可能知晓。尽管她自我安慰风闻伯拜高堂成亲那一天来的仙人也许不是萧寄云,可是和风家有关系的,嘴角又有痣的仙人……宁小闲说的并不是假话。汨罗当时抬出这段资料时,她都惊讶得不得了,不知道这家伙是怎样把风闻伯的陈年老底都掀出来的。若不是知道风家族谱上风闻伯的出生年月就是她自己亲手改的,只看徐氏的这段纪录,连她都会相信萧寄云是风闻伯的老子了。她也想不通,风闻伯结婚时不过是个半大小子,还未展现出任何修行或者在宗门里面大展拳脚的潜力来,以萧寄云真仙之尊,又怎会亲临现场给他持礼?然而这就和风闻伯成长过程中许许多多说不通的事情一样,时隔久远,再难查清真相了。她更是知道,这样似是而非的证据。只会让这位冰仙子更加抓心挠肝,日夜思虑。不说别的,她居然跑来找广成宫的对头,宁小闲敢肯定,她这举动必然是瞒着萧寄云的,所以轻轻道:“现在管风闻伯叫掌门的感觉,很不舒服罢?”话音未落。靳丝雨就蓦地抬头。望着她冷笑一声道:“宁小闲,你想挑拨离间,手段还是嫩了点!”宁小闲耸了耸肩:“我只是好心点醒你。风闻伯不仅是萧寄云和风家三小姐的情爱结晶,还是隐流指名要歼灭的敌人。广成宫护着他,半点好处也没有的。我们要打的这场仗会致生灵涂炭,然而起因也不过是由于你那爱侣舍不下这个儿子罢了。”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黄萱的呼唤:“闲姐姐,你在这里吗?”声音中透着焦急。自己确实也消失得太久了。宁小闲抬头望了望外头的天空,笑道:“观莲节已近尾声,我要先行一步了。”这一次,靳丝雨未再阻止她。而是撤了结界,目送她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为止。中年美妇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站在她身后道:“师叔祖。我们现下回山?”靳丝雨头也未回,淡淡道:“不。去平青州。”中年美妇大惊道:“师叔祖,那妖女的话不足采信哪!”靳丝雨转眼,冷冷望着她,直到后者低下了头再不敢言语,靳丝雨才森然道:“这小妖女败坏寄云名声,令广成宫成为天下人笑柄,我必要她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气。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弄清一些事情。”宁小闲缓步走出几十步,黄萱就已经冲入了后院,迎面奔来道:“闲姐姐,你去了哪里?方才我展开神念居然也寻你不着。”宁小闲丢给她一颗梅果道:“摘梅子去了。”黄萱接过来啃了一口,顿时小脸都皱在一块儿:“酸!怎地这样酸!”宁小闲笑道:“果子再酸,怎及得上人心里酸?”驻足回望了侧殿一眼,望见这建筑隐在夜色之中,只勾出了黑沉沉的轮廓,不知那位女仙人是不是还站在侧殿当中。结论当然是否定的。宁小闲此时太过年轻,还不懂得靳丝雨心中的苦闷。站在求子神仙的庙里,对她来说都是绝大的讽刺。此时观莲节已到尾声,人潮慢慢褪去。三人自荷渠镇返程一帆风顺,再也没有出过差池。才回到火工营,帐外的大柱上倚着个火红的身影,晚风拂起他的银发,吹动他的袍角,令这人看起来像是下一瞬就要乘风而去。这个人,从来都美得不像真的。“到城里来找你的尊者是哪一位?”汨罗双手抱在胸前,意态悠闲,“撼天神君一直都未离开帐中,所以来者不是萧寄云。”宁小闲素手轻扬,丢过去一枚果子。汨罗伸手接了:“青梅?”随后唇角高高扬起。他这一欢喜,俊美的面庞顿时明艳不可方物,“你终于肯送我东西了。回头我就将这梅子种到奉天府的院邸里头去。”宁小闲不禁翻了个白眼,有些后悔。她过去几天都被押在大军当中,广成宫方面就是想寻她晦气,都找不到地方下手。既如此,她就给对方创造个机会好了,只不过这回长天放出一缕神念缠在她身上,若有意外当能第一时间赶到。汨罗拿着梅子轻啃了一口,仪态比起黄萱来也不知高雅多少倍,不过也同她一样微起了长眉:“可惜了这么酸,唔,来者居然是冰仙子?”这回轮到宁小闲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你这果子不就是最好的暗示?”汨罗懒洋洋道,“现在心里酸得翻江倒海的,除了我之外,岂非只有这位萧夫人了?”他眸光流转,其中别有深意。宁小闲面色微微一红,不接他的话头,只将侧殿里发生的对话说了,随后道:“我指引她去寻平青州徐氏了。在那里依然寻不到铁证,不过我们在她心里种下了毒草,我有预感,很快就会开花的。我们这位萧夫人,可不是大度之人。”萧寄云夫妇二人琴瑟合鸣,向来是神仙道侣。可是夫妻感情越好,靳丝雨的眼里就越掺不得砂子。她和萧寄云相伴多年,可惜由于天道守衡的规则而从未诞下一男半女。要知道,就连凡人女子都可以顺利生育的,对于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冰仙子来说,这是完美人生中最大的缺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