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越说越气:“我林家世代清流,就因为娶了你这莽夫之女,毁了清白,我休了你。”“啪!”母亲打了父亲一巴掌:“林世泽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你买通道人,利用母亲,说我的女儿是祸子,不就是和那狐狸精有了首尾,所以想停妻再娶吗?”母亲家族是武将出身,母亲会些拳脚,父亲被他打了一个趔趄,怒瞪着母亲,却没还手。片刻后父亲好像想通了什么,叹口气,哀求道:“宝儿,你带着孝玨回老家去吧,岳父死了,大皇子是残的指望不上,哥哥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咱们家靠山倒了,我娶了文娴林家就有保障了。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和孝玨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啊。”这是伏低做小了,也不知道有多少真情在。母亲脸上带着讽刺的笑不说话。父亲很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劝道:“等我坐到三品就去接你回来,好不好?”母亲叹了一口气,蠕动着嘴,没说什么。又是东厢房青藤架下,这次没有奶娘,也没有虫,小女孩觉得心里很不安,好像丢失了什么。她想啊想,丢了什么呢?是母亲又丢了。今天院子里很安静,祖母来过之后就再没见过母亲。祖母一来母亲就会哭,她要给母亲擦泪去。她又咯噔蹬的跑,首先去推东厢房的门,东厢房没人,她又去正房。今天正房的门紧闭着,她一用力,没打开,使劲去推,还是打不开。怎么会打不开呢?她心惴惴不安,她哭喊着,喊来下人给她开门。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二夫人,开开门啊……”“二夫人您不能想不开啊……”“二夫人上吊了……”各种杂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她听不懂,也不想懂,只知道门开了,一个女人背对着她,晃悠悠的在房梁上打秋千。那女人穿着通红的衣裳,裙角下露出绣花鞋的鞋底,鞋底面料华贵精美,女人整个人更像是飞起来的蝴蝶,那鞋底就是漂亮的触角,风一吹,晃荡荡,晃荡荡……这不是她的母亲,不是她的记忆,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连着她的心都是疼的。林孝玨想从无边的黑暗中睁开眼,可无论怎么努力都闯不出这个梦境。四周猝然间变得明亮起来,还是母亲住过的小院,屋檐下零星挂了两条白绫,看起来像是办丧事却一点也不隆重。没有人说话,只有穿着孝衣的仆人跪在正屋的门槛前。此时也无人照顾小女孩,她蹬蹬蹬就要往屋子里跑。中年慈祥却很憔悴的仆人拉住她的小胳膊:“五小姐不要进去,我们不要打扰夫人。”“弟……弟……”小女孩急的小脸通红,僵持着小身板要往屋里跑:“娘亲,生弟弟。”“哇哇哇……”屋子里突然传出婴孩的啼叫。仆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夫人生了。”下一刻泪水一下子浸没了她苍白的脸,她抱起小女孩冲进屋。紫檀色没有合盖的棺材里,婴儿的哭声越来越急骤。仆人放下小女孩,从母亲的红裙子下抱出一个皱巴巴的男婴。“是弟弟啊。”“母亲不知用怎样的精神,用死去的躯体生下肚子里的弟弟。”小女孩哇哇大哭,她将目光挪向母亲的脸,母亲往日的明媚笑颜已经不在,如今只剩下模糊和淤青,唯有眼角有一滴珍珠大小的眼泪还可以清晰见到。“娘。”“不要。”“不要抢我的弟弟。”光影如梭,转出一个漩涡,院子里一下子多了很多凶神恶煞的老奴,她们将小女孩拦腰抱起,塞到一个恶奴的胳膊下,小女孩的世界完全是倒立的。“棺材子呢?徐四那老货呢?”她们四处找着弟弟和慈祥的老仆而不得。“弟弟不见了。”小女孩无声的笑,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到转着,母亲住的院子仿佛好高好高,渐渐地,闪着徐徐光辉的琉璃瓦离她越来越远。“将这个孽障给我送到庙里去。”耳边充斥着吓人的叫骂声和无助的踏踏声,小女孩坐着马车消失在白色的光晕里。“我不是林孝玨,她不是我,我是谁?”林孝玨无声惊醒,她坐起来,映入眼帘的是方桌上跳跃的烛光。“是哪里啊?”她想说话,一张嘴喉咙却刀割一样疼,她只发出一个啊字。第002章 歹人林孝珏终于醒了,因为嗓子吃痛,发出啊的一声。“就知道啊啊啊,你这小哑巴。”一个绿衣女子拧着腰走向她,说着一口她莫名能听懂的方言:“可算醒了,再不醒我还以为你见阎王去了呢。”举手投足,带来一股胭脂浓郁香气,林孝珏蹙一下眉头。“病傻了?瞪着眼睛看着我干嘛?”绿衣女子用手点着她的脑门:“醒了就从床上下来,我要睡觉了,像鬼一样。”“铛……”铁盆落地的声音,一个穿着道袍的小丫头匆匆忙忙从门口跑进来挡在床前:“路遥姐,小姐刚醒,今晚就让小姐睡床吧。”“那我睡哪?你敢让我睡地铺?”路遥眼睛一横说道。“可小姐病着呢。”小道童低着声音,脑袋也渐渐低下去。“又不是要病死了,她命贱着呢。”绿衣女子说着,衬小道童不被,噔一声掐了林孝珏胳膊一下。“嘶……”林孝珏倒吸一口凉气,吃惊的看着路遥。“看,还知道疼呢,死不了。”小姐是哑巴又不是傻子,是知道疼的。“小姐,我扶您过去。”小道童弯腰心疼的搀着林孝珏,她惧怕路遥大丫鬟的身份,无奈说道。林孝珏顺着她的目光看,离地面一尺高的地方搭了一个一人宽的板铺,上门铺着一张草席,还有一床灰色被子随便丢在草席上。“啊啊。”林孝珏指着喉咙又摆摆手。“小姐您渴了?”小道童扶她坐到桌边的木敦上,又给她倒了碗白水。林孝珏一连饮了三碗。“看,哪来的病?跟牛一样。”路遥铺好被子,依在枕头上说风凉话。“路遥姐,小姐好歹也是主子。”小道童低头噘嘴嘀咕着。“主子?!”路遥一翻白眼,声音立刻尖锐起来:“你自己看看这小哑巴哪里像主子?谁家主子会被丢在山庙里不闻不问?都十几年了。连个屁都不会放,死了都没人理,还连累我也得住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山上的鸟都拉屎。”小道童低声反驳。“你跟我闭嘴。”路遥一噎,继而嘟囔道:“一个小哑巴,一个二傻子,你们主仆给我快点收拾,姑奶奶要睡觉了。”“好端端的小姐成了哑巴,上辈子一定造了不少孽……”“姑奶奶在林府的时候是伺候三老爷的,太太都得敬着我,小哑巴还跟我摆谱,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路遥对着镜子碎碎念些难听的话,开始卸妆梳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