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能有谁,我就不信你猜不到。”易童西愣愣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紧接着冒出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以及他不动声色的嗓音,仿佛在说:别自恋了,易童西,你以为你是谁?陆盛尧?天呐,那个大变态……不会吧?她颤巍巍地埋进被窝里,其实自己也讲不清楚,明明跟那人有过节,明明他对她总是冷言冷语,但为什么此时此刻,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会是他呢?说不准,反正,总不会是易禹非就对了。等啊等,屋外雨水倾城,闷雷滚滚,易童西头昏脑涨地躺在上铺想,不会有人来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吧。正当此时,手机铃声大作,她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看,乖乖,居然真的是陆盛尧。“易童西,”那人语气有点僵硬:“你出来一趟,拿点儿东西。”她哑着嗓子:“行,你稍等一下。”说着从床上下来,找了件带帽子的外套,光着脚,穿上凉拖鞋,就这么往外跑。走出宿舍大楼,下一个小斜坡,隐隐约约,看见陆盛尧撑伞站在门卫室外头,手里拎着塑料袋,应该是给她的救命药。易童西大步上前,钻进他伞下,淡淡地打招呼:“嗨。”陆盛尧见她穿着睡裤,裤脚已经湿透,又没打伞,虽然戴着帽子,但也是一身的狼狈。“你怎么懒成这样?连伞都不打?不是感冒了吗?”“就几步路而已,怕你等太久。”“我没等多久,”他有点不自在,把药递给她:“拿着。”易童西垂着头,没有动作。陆盛尧以为她这是在拒绝,撇撇嘴,冷道:“老邓他们今晚组织聚会,我本来也没打算去,正准备回学校的时候黎衫说你不舒服,自己一个人在宿舍,让我帮忙看看。就这样而已。我路过药店,顺便买了点药,反正闲着没事,你别以为我愿意冒着大雨过来,要不是看在老邓的面子上,谁乐意管你的死活?”易童西仰头看他一眼,忍无可忍,鼻子一酸,“哇”地大哭起来。“你……”他倒吸一口气,紧了紧拳头,心脏突突直跳。易童西哭得天旋地转,不知怎么搞的,脑袋重重砸到他胸前,然后过了一会儿,又不知怎么搞的,他伸手将她抱住了。如果说以前只是隐约有几分猜测,那么当易童西亲眼看见陆盛尧站在大雨里等她的时候,心中已然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他喜欢她,千真万确,毋庸置疑。第十四章 这是一个冗长清冷的冬夜,易童西回到宿舍,换了睡裤,然后烧开水,吃感冒药,接着关灯爬上床,缩在被窝里给陆盛尧打电话。你到哪儿了?寝室有人吗?我已经睡下了。嗯,刚才吃过药,现在很困。可是不想睡。你陪我说说话,等我睡着了再挂,好不好?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屋外雨声淅沥,似乎落了一夜。不知是因为生病嗓子哑,还是今夜异常脆弱,易童西的语调听上去温柔缱绻,楚楚可怜,她自己的骨头都酥掉了大半,不晓得电话那头如何。谁还不是妖精变的呢。她已经很久没有撒过娇了,真怀念这感觉,既乖巧,又轻佻。对男人来说,最大的蛊惑,正是清纯里的一点骚。她早就知道。沉入梦乡的时候,手机贴在耳边,热烘烘地发着烫。陆盛尧等了一会儿,不见声响,这才终于结束通话。理智溃不成军。想把命都给她,一点儿也不夸张。所以,他之前都在干什么?早知是这种滋味,他还要那些孤傲干什么?……这厢心绪难平,那厢沉沉酣眠,梦里,易童西仿佛依然能够听见陆盛尧的嗓音,淡淡的,耐心的,与往常不大相同。是的,他们抱过了,总会发生变化的。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是一群人出去吃饭,长形桌上他们相邻而坐,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她不小心打翻了一叠排骨,酱汁大半洒在了他的运动鞋上,虽说是黑色的鞋子,不怎么显眼,但她还是发现陆盛尧略微厌恶地蹙起了眉头。“对不起对不起,”她立即起身道歉:“太不好意思了,我赔你一双新的吧。”当时他看也不看她,自顾抽出纸巾,弯腰擦拭鞋上的肉酱。易童西被晾在那儿,懊恼无措,席间有个男生替她解围,说:“没事儿,反正他那双鞋也不值钱,你尽管赔,别有什么压力。”大家笑起来,易童西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只胡乱地点头:“好,好。”陆盛尧收拾完,冷淡地回说:“不用了。”她当时觉得这个人不是很好相处,但也没放在心上。饭后结账,大家AA制,易童西为了表达歉意,决定把陆盛尧的那份也一并付了。本来也是应该的。谁知人家不领情,反皱着眉头瞪她一眼——这回倒给正眼了,但目光冷得厉害,他放下钱,再没搭理她。之后易童西从黎衫口中得知,陆盛尧是从忘江底下的小县城考上来的,家境不是很好,平日生活起居也很节俭,虽然其他几个舍友也不是什么富二代,但相对于他来说,实在宽裕太多。如此,易童西也就体谅了这个人敏感的自尊心,一切都情有可原。至于陆盛尧是怎么看上她的,这就不大好说了。仔细想想,自从那天以后,易童西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每每在学校碰见陆盛尧,总会主动上前打招呼,熟络大方,侃侃而谈,仿佛已经把自己当做人家的好朋友了。她不知道,这种举动的本质是同情,是施舍,是高人一等的恩惠,是一时兴起的勾搭。虽然没有恶意。陆盛尧对此感到痛苦。倘若你小心翼翼地喜欢过一个人,应该会明白那种感觉。别不承认,他就是这样,无法克制自己陷落于对方的热情,但同时又憎恶那热情背后的自信,因为这恰恰映衬了他的自卑,也证实了一件事情,她在俯视他。该死的,多可恶。话至于此,似乎显得易童西有点坏,但请相信,她绝没有故意玩弄感情的意思,她只是有点脆弱,有点自私,只是害怕孤独,需要很多的爱和陪伴。元旦节,放假三天,她邀陆盛尧到家里做客。“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厨房都是空的,晚上我们叫外卖吧。”陆盛尧有些拘谨,换了拖鞋,也不知该坐哪儿,只打量说:“没人住,倒挺干净的。”“我大姨有时会过来打扫卫生。”他又说:“别叫外卖了,今天过节,我们买菜做饭吧,时间还早。”“做饭?可我不会啊。”他轻哼:“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得了吧,可没指望你。”易童西吐吐舌头:“那好吧,先等一下,我化个妆再出门。”“买菜还要化妆?”他没听错吧?“过节嘛。”她嘿嘿一笑,其实也就涂个口红,看着气色更好一些。此时方才下午两三点,他们坐车去较远的沃尔玛,慢慢闲逛。陆盛尧推车,易童西低头研究他准备的购物清单,心想这么多东西至少要花两三百,她现在是小富婆,自然不算什么,但对陆盛尧来说可就是半个月的生活费,他自尊心那么强,肯定不会让她付钱,可她也不希望让他破费,所以这个麻烦的问题该怎样解决,还真是一门学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