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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越想越觉得福顺号恐怕是石猛留的后手,狡兔三窟,您瞧,如今不久用上趟儿了吗?岳番暗觑着长亭的神色,晓得小姑娘明白过来了,手臂一抬,马缰便直溜溜地坠了下来,少年咧嘴一笑,再瞧声警钟,“咱就姓岳,若有人唤您声岳姑娘,劳烦您应个是,事急从权,是有些委屈您了。另,且记着,我是大哥,阿拓哥是表哥,也就装过城门的这么一小会儿,等咱们在内城落了脚,就该咋叫咋叫了,您委屈委屈。”连说三个委屈。长亭接不住,接住了就该折寿了。人在帮她,她哪能跌颜面嫌弃人呢?陆家的家教是教导士族子女自尊,可没教过自傲。长亭将幔帐更打开了些,眼神朝后一瞥,轻声问道,“那青梢怎么办?三姑娘?还是表嫂嫂?”岳番正要答话,长亭却摇着头笑起来,“你们啊你们,既然是拖家带口,女儿与儿媳都带了,三掌柜的媳妇儿呢?福顺号三掌柜能是个鳏夫吗?”男人想事情真是...长亭相信蒙拓行军布阵时能够算无遗漏,可事涉这种内宅夫人的时候,便开始想当然了。岳番嘴角一滞,偏头想了一想,倒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却再吸一口气,“诶哟”一声,拍了拍大腿那料到正好牵动了后背的伤,又轻嘶了一长声——跟演哑剧似的。长亭笑起来,“行咧,你别想了,只好委屈青梢姑娘了。若问起来,说是续弦填房也好,说是受宠的...”长亭脸上红了红,轻咳一声恢复冷静,“若城门的官兵问起来,就照这样说,若没问起来,就万事阿弥陀佛...否则一个大商号的三掌柜是个可怜巴巴的鳏夫也太不着人信了点儿...”是想说受宠的偏房吧?岳番连连点头,正要策马朝前去通禀,却听长亭在身后一唤,又提了马缰回了头。“记得叫青梢姑娘将发髻挽上去。”长亭怕几个大老爷们不知道这细枝末节的讲究,轻声提醒,“妇人要挽妇人髻,姑娘家才将头发放下来。”岳番嚷嚷着明白了,又提马缰抽身走,长亭再一把唤住,“...等安定下来了,叫阿宁给您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行一份儿大礼,谢过您救命的恩情!”平成陆家的姑娘对他用了敬称...岳番难得脸上一片酡红,没回头,手胡乱在身后挥了一挥,先是极自矜地提了马缰走两步,之后便雀跃地一夹马腹,策马前奔。长亭抿嘴笑着看少年策马前行的背影,渐消弭在人潮里,再将幔帐一把放了下来,一转首,胡玉娘扭曲得嘴巴都歪了的脸庞当即映入眼帘。第六十四章 幽州(中)【粉红46张加更】第六十四章 幽州(中)“老子不想当大奶奶...”胡玉娘呲牙咧嘴,“老子宁愿演三爷的填房偏房,也不乐意被那兔崽子占了口头上的便宜...”阿宁和谢家阿燕是冤家,长英与谢询是冤家,胡玉娘和岳番从打眼第一面见就两厢生厌了,这人与人之间的际缘,当真妙哉...长亭哈哈笑起来,笑过之后乐呵呵道,“...基于老天爷随心所欲定下的束缚和永难变更的既成事实,以及从古至今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印象断定,阿玉你的词句其实应当改一改...”胡玉娘极为幽怨地瞥了长亭一眼,“说我能听得懂的话。”长亭从善如流,“其实你应该自称老娘,而不是老子,否则就是对不起身上这件好料精做的高襦。”胡玉娘神容一滞,面色僵硬地揽了揽长宁,向外挪了挪。长亭就着绢帕捂嘴哧哧地笑。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像弯月一般,肤容有些憔悴,谁经历了这几经折磨之后还能照旧神采奕奕,肤容细腻白皙呢?胡玉娘却仍然觉得长亭很漂亮,笑着的姑娘家都漂亮,总比整日整日哭哭啼啼的姑娘漂亮。胡玉娘没得想起那青梢姑娘,生得倒是很好看,上回青梢蒙着面的那层布遭风撩了起来,她得以窥见真容,当即惊艳得说不出来话了——她就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姑娘,眼睛像珍珠,眉黛像青山,白净得像落在地面上的积雪,可她还是觉得阿娇更好看,一个是像开得正浓烈的菟丝花,一个像是直挺在浅水碧洼中的水仙花,一个风吹就倒了,一个却韧如丝。胡玉娘顿生感慨。正要开口说话,却听窗外陡生喧哗。“走走走!赶着马朝前走!”外头的守城官兵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官话在吆喝。紧跟着马队便随着大流“踢踢踏踏”地朝前走。要过城门了。长亭心头揪了揪,脑子却想到了诸葛先生玩的一出空城计,诸葛先生笃定司马懿顾虑甚多。不敢出兵破城,反而从容不迫地登城楼焚香拂琴,以混淆视听,驻地西城方得以保全。蒙拓带的人马拼得过周通令举全城之兵的搜寻吗?肯定拼不过。外城是大,是地形险峻,是易守难攻。可是在绝对的碾压性的实力面前,不敢存一丝侥幸心理,一天找不到那就第二天继续找,看一看是周通令分兵搜寻得快,还是他们跑得快?既然拼不过。那就干脆撤吧。往哪儿撤?城里。蒙拓是笃定周通令会以为他们在城外吧。长亭脑子一直在动,好像这么十几天,她的脑子就没有不动的时候,要活命得动,要吃饱得动。要防备琢磨得动...她好想有不动的时候啊,就像她的父亲说的那样,“明明很聪明,却被惯得脑子都懒得动弹。”,如果陆绰能够看到,他会不会以她为荣呢?如果...陆绰知道了那个他“永远也不会想到的人”是谁,他又会不会后悔呢?后悔通家书。后悔告知行程,后悔未曾防备,后悔太过信任。“唯有利益与血缘不会背叛。”长亭轻叹了口气,她至今仍记得陆绰说起这句话时,风轻云淡却笃定在握的神情。长亭笑颜轻敛,熟悉的伤悲冒上头来。她很清楚多想无益,可这世上的裨益通常都意味着舍弃。外头男人的吆喝声越近了,累在前面的马队庶民抬起手来任由守门的兵士搜查,长亭靠在车厢内壁听,外间窸窸窣窣的。兵士耀武扬威的怒喝声好像要把天际都刺破。“这只银镯子是你的?”兵士声音蛮横极了。庶民声音发颤,“是...回官爷...是贱民的...”“放屁!”兵士向地上啐了口痰,“你个狗日的衣服都没好的穿,还能私藏个银镯子?哄娘哄老子也不带这么哄的!”“是贱民的!是贱民过身的婆娘留下来的...舍不得当了...”那庶民哭丧起来,“官爷,那个不能私吞啊!那是贱民婆娘留下来的遗物啊!官爷!”胡玉娘轻轻将幔帐掀了个小缝儿,凑拢朝外看,长亭眼睛尖,正好透过缝隙清晰地看见兵士朝那柄素银镯子上哈了口气,再往衣兜里揣,骂骂咧咧,“你他娘的放老实!私吞什么私吞!嘴上喷什么粪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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