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不懂。”邵怡盯着远处盘旋的海鸟,红肿的眼睛滑下了一滴泪:“你不会懂的。”年晓米说我懂,死是最容易的,活着才难呢。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好的风景都看不到了,好吃的也都吃不到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啊。就算你真的感染了,可以治的啊,有的人感染后还能活好几十年呢,跟正常人寿命差不多的……“我对不起强子。”“……可是……”“死了的话,他会恨我少一点吧。”邵怡埋下头,抽泣起来:“活到这么大,除了我妈,他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我的人啊……”有一些人,生来拥有很多爱,不论发生什么事,总有人能够一路陪伴他挺过去。也有的人,一直一无所有,偶然得到一点爱,那爱就成为他生命的全部支撑,一旦失去,整个人生也就完全坍塌了。说到底,邵怡怕的不是生病,而是被人抛弃啊。年晓米想通了这一点,轻轻顺了顺邵怡的背:“不管怎么说,先去做个检查吧……有结果了再说以后的事。我会陪你的,程哥他们也会一直在的。”去疾控的路上,年晓米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邵怡那时候被交往才一个月的前男友劈腿,那个前男友劈腿的对象就是领带男,他一时气不过,当着前男友的面在酒吧把领带男勾走了。原本不过是为了赌气,并不打算真的做什么,谁知道对方是早有预谋的。即使不情愿,那种情况下,也就那样了。清醒过来后自然是生气的,他揍了领带男一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同志圈本来就很乱,被这样那样占了便宜,并不是很稀罕的事。法律上只有女性才有被强`奸的说法,男人即使遭到了这种事,也无法可依。报警不过是给自己找麻烦而已。何况真要计较起来,他勉强也算是半推半就了。权当是被狗咬了,如此而已。路上邵怡情绪一直不稳定,经常走着走着就停下脚步发愣。年晓米在一边又哄又拖,情绪在难过和忧愁间来回摇摆。疾控中心人并不多,偌大的大厅里空荡荡的.月圆握着手机跑过来,拍了拍邵怡:\\"我帮你挂了号,走吧.\\"邵怡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后退了一步:\\"算了.\\"年晓米紧张地盯着他:\\"来都来了,我给张强打个电话\\"\\"不.\\"邵怡抹了把眼睛:“走吧。”看诊的医生倒是很平静,问了高危的时间,开了化验单:”伴侣也做一下检测吧。“然后看向年晓米:”我给你们一起开了?”年晓米:“……我不是伴侣……”“哦,和他有过性`行为的建议都做一下……”年晓米脸涨得通红:“都说了不是了……我是他朋友,陪着过来的。”医生很严肃:“年轻人不要讳疾忌医。还有你,你是他什么人。”月圆面无表情:\\"我是女的,谢谢。“医生:”……我没有别的意思,一般来讲陪同过来的都会一起检测一下……“到了化验室,邵怡忽然停下了脚步:”多久能出结果?“月圆说我刚刚问过了医生,快的话今天下午,慢的话要明天。邵怡在候诊区坐下来。年晓米看着他双手攥在一起,微微颤抖着。月圆和年晓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站在一边等待着。谁知过了片刻,门口传来一声呼喊:“邵怡!”青年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抬头。张强满头大汗地从门口奔过来,跑到他跟前,蹲下来狠狠抱住他。年晓米看着邵怡的眼泪像变戏法似地一下子流了满脸。憨厚的男人声音闷闷的:“昨天……对不起啊,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家里负担重,还指望我赚钱回去呢……不过后来想想也没啥的,人都有个生老病死,我们村支书才三十多岁,去上个茅坑都能犯心脏病没了,还有东头老王家儿子,那年十六,从屋顶上摔下来没的……唉我没别的意思,这要真得上了,我都寻思了,也是命。再说往好了想,正好咱俩凑做堆,你也不用老嫌弃我了,一块儿过下半辈子,挺好的。我知道,我没文化,长得也一般,没什么钱,跟你在一块儿,你委屈是应该的。但我身体比你好,往后应该能一直照顾你……”“别说了……”邵怡邵怡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别说了……我……我一直都……”后面的话声音太低。年晓米揉揉耳朵,没听清。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张强去开了张单子,和邵怡一起抽了血。出人意料的是程晓风也一起抽了血,见年晓米一脸疑惑,笑了笑不说话。月圆叹了口气:“你别瞎想。程哥跟邵怡可没啥的,不过包过他的那个人说不准。”这话信息量实在有点大,年晓米脸上空白了片刻,掩饰地咳嗽了一声。他和沈嘉文在一起久了,有些小习惯,慢慢被男人影响到了。旁边一个形容苍老的女人拉着个小伙子过来取结果,拿到检查单呆滞了一下,放声痛哭起来。一旁的青年颓然坐倒在地上,低下头,看不到表情。年晓米神色黯淡下去。月圆拍了拍他的背:“别想了。你又不认识。”回头看邵怡,青年身上那股绝望和木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紧紧握住张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眼角却有一丝羞涩的欢喜。结实的男人伸手环住他的肩,摩挲着他的肩膀,低低说着什么,邵怡轻轻点头,两个人一起走过来。“那啥,这回真是谢谢你们啊,回头不管咋的,我请客。我先带他出去吃点东西,回头见。”“结果出来告诉我们一声。””诶,一定的。“三个人在疾控大门口目送两人相拥离去,年晓米忽然一拍脑门,惨叫起来:”完了完了!我今天上班!忘请假了!“程晓风不温不火地建议道:”回头管邵怡要损失费。“年晓米叹了口气:”算了,万一他真的怎么样了,有点钱还有留着看病呢。对了明哥呢?还有那人怎么样了?“程晓风不悦道:“祸害遗千年,没死成,搁CCU躺着呢。别的病人家属都在闹,说不跟艾滋病人在一块儿住。医院也不想收,打算等病情稳定了往别的医院转。明臻为了这家伙跟院里好一顿吵。结果手术的时候他自己还碰血了,说是崩脸上了。现在在家吃药呢,药物反应有点大。”“不会有事吧……”“应该问题不太大,几率挺低的。做过阻断的医生还没听说有谁感染。不过他自己怪遭罪的。“”他男朋友……“”陈泽鲲没事。那小子什么危险没遇见过,这个对他而言简直家常便饭。““对了张强……”“张强也没事。他连根毛都没伤着,真要感染了就只能赖邵怡了……””你的店……“”停业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新开。领带家属还要告我,说我店里有刀才会发生这种事。妈的,该着,谁让他们那一桌点烤肉,不拿烤肉刀能切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