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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父亲的脾气。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是在忤逆他。这一次,大概是最后,也是最狠的一回。到最后,免不了伤筋动骨的一场战争。他无所谓,但是他怕年晓米被伤害。青年做了水果果冻,水果很多,冻儿很少,好大的一只,装在玻璃盏里,芒果黄桃草莓葡萄苹果椰果和橘子瓣,五颜六色地包裹在半透明的一层冻儿里,明亮可爱。他和宝宝两个一人举着一个小钢勺,探宝似地挖着,你一口我一口,掏水果吃。沈嘉文慢慢攥紧了拳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那么激烈地解决这件事,他的心思飞快地转着。好好想想,总会有的,一定有的,让老头子接受的办法。宝宝挖到一块黄桃,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沈嘉文身边:“爸爸这个给你吃!”小东西记得爸爸爱吃黄桃罐头。沈嘉文咬了一口,很甜。年晓米温柔地望着他,风吹得阳台上的花叶沙沙地晃着。八月份全国都热,北方气温却悄悄降下来了,白天太阳依旧烤人,但树荫下却非常凉爽。风穿过树冠形成的绿色拱廊,把知了的叫声都淹没了。邵怡拽着个堆满箱子的小拉车埋头走,年晓米在后面推着。老街的路面不太平整,车子走得很颠簸,一不留神轮子卡到突起的一块地砖上,车身一歪,最上面的箱子滑下来,没封好的纸盖儿打开,咕噜噜地滚出一堆熟透的水蜜桃。邵怡骂了句脏话,怒气冲冲地扶正了车子,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走不动了!快给陈泽鲲打电话!”年晓米跑来跑去满地捡桃子:“打过了,他陪明哥换药去了,还得等一会儿。”把桃子一只只码回箱子里,年晓米抹了把汗,在邵怡身边坐下来。街边那两排老榆树的树冠很浓密,地上深浅斑驳的树影里没有一丝阳光。几只小麻雀在不远处跳跃着,和街道尽头的熙攘相比,根本是两个世界。明臻和陈泽鲲住的是陈泽鲲的奶奶留下来的房子,在这个建国前就有的老街区。这里大多是两三层的小楼,不少还是独门独院,很多建筑都有点来头,拆迁的风刮了好些年,老房子们还是纹丝不动。唯一麻烦的是,附近是市中心商圈,交通很差,出租车司机死活不肯进来,说进来了就出不去了,于是大热天的,两个人只好靠走。邵怡歇过来一些,脸色终于好看了点,从纸箱里掏出一个大桃子,毫不讲究地在T恤上蹭了蹭,吭哧咬了一大口。年晓米:“……刚在地上滚过你就吃?”“我拿的是没掉在地上的。”年晓米:“……”“你不来一个?”年晓米咽了口口水,又想到没有洗的桃子上都是毛,只好强忍着:“……等会儿到了明哥家再说吧。”有句话叫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换句好听点的话将叫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个人一个忙着啃桃子一个忙着眼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们来了!”两个人齐齐回头,年晓米跳起来,震惊地看着轮椅上的青年:“不是说没什么大事么?怎么变这样了!”明臻脚上,胳膊上,连同半边脸上都缠满了纱布,神情却还是那般云淡风轻:“没事,外面灰大,就包上了,回家就摘了。”邵怡手里攥着剩下的半个桃子,脸色有些黯淡:“早跟你说让你别去了。”陈泽鲲有些尴尬地摸摸头:“那啥,先回去再说吧。”最重的东西自然交给力气最大的人负责,年晓米和陈泽鲲换了把手,推着明臻在前面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皮外伤还是伤到筋骨了啊?多久能好?”“皮外伤,筋扭了,没什么大事。”“到底怎么回事啊?”明臻笑笑:“没事,鲲子他妈过来找我了。人家好好一个儿子让我拐走了,当然要发发脾气。我不能还手不是?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好像挺吃亏的,其实吃亏的是她儿子,还得跑前跑后伺候我……你看,我都胖了。”年晓米有点难过:“帐不是这么算的,你自己遭罪啊。”两个人一时都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明臻回头看他,有点揶揄的样子:“听邵怡说,好像就你过得还挺好的。”年晓米有点脸热:“还好吧。他……挺好的。唉……不过,我俩的事儿,让他一个堂哥知道了,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他打算出柜么?”“嗯。”“有把握么?”年晓米垂下头:“我觉得没有。他和他爸,关系不大亲的样子。”“总之还是慎重一些吧。”年晓米点点头:“对了你最后一次检测还需要做么?”“要做啊,按程序来。不过别担心,没什么事的。”年晓米点点头:“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啊。”明臻笑笑不说话。“张强前些天回了一趟老家,带过来一堆水果。我煨了点牛筋和脊骨带给你,放冰箱里应该能吃几天。”没好意思说的是本来做了挺多,结果被自家男人伙同宝宝偷吃了不少,年晓米忍不住说了他两句,男人就一脸的酸溜溜。年晓米在沈嘉文面前向来毫无原则,只得拼命道歉哄劝,才算把事态平息下去。其实细细想来,男人并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是有时就是很擅长这样无理取闹。年晓米一开始觉得有点无奈和为难,后来心里竟然慢慢有点甜,那种被人当个香饽饽的感觉其实也不坏。什么锅配什么盖儿还真是老人家的至理名言。上楼的时候就看出了找个男人当伴侣的好处来。陈泽鲲很轻松地就把明臻背起来,一手还提着折叠好的轮椅。年晓米和邵怡在门口守着一堆吃的面面相觑,邵怡不开心地踢了踢箱子:“张强那根木头。丢了一堆吃的给我就跑了个无影无踪,我他妈的要吃的干什么,又不是自己不能买。”邵怡的男友家庭负担很重,父母和两个哥哥都在乡下,还有个读高中的弟弟等着他供。他复员后的正职是一个私立中学的体育老师,节假日在健身中心做散打教练和陪练。八月学生放暑假,那人和几个战友经人介绍,出远门给人做保镖,为的不过是能在开学前再多赚几千块钱给弟弟交学费。年晓米知道这些事,也不好说什么:“他也不过是希望能让你过好一点。”邵怡从前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性子,再拼命赚钱也挡不住花钱如流水,房贷护肤品加上吃喝玩乐,钱从左手过到右手,再哗啦啦地从右手过到别人手里。和张强在一起后才好了一些。他三月出了那件事后情绪一直不稳定,几个朋友好说歹说劝他去看心理医生,结果是抑郁症,还是不典型的狂躁型。治病又是一笔开销。不过虽然邵怡的脾气还是不怎么太好,年晓米却觉得他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看事情的方式也变得温和了,不再动不动就炸毛。比起医生的治疗,他觉得其实邵怡的男友才是最大的功臣。邵怡脾气急起来会跟医生拍桌子摔东西,对张强却不会,顶多是不情不愿地哼哼两声。他现在不用去医生那里,但是药还一直没有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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