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我旁边啊,你想找到他吗?”-“加油,说不定不久之后,你能找到他的尸体。”-“哦,对啦,零点一过,我就会宰了他,还有半小时。”男人的声音,浸满了疯狂。之后就是报警,提供位置,以及疯狂地赶过去。许钦辰赶到时,是23:46,警察也已经悄悄地到了,但是一时半会无法确定具体位置——定位在城中村那片没错,要想知道具体在哪个建筑里,却有些难,需要借助诸如红外线夜视仪之类的工具。可是需要时间去调度,至少要半小时。唐佑等不起。许钦辰最后给台风闻了车上唐佑用的颈枕,台风以前接受过通过气味寻找目标的训练。最后在23:55确定了位置。救下唐佑的那刻,唐佑已经失血过多,陷入休克。唐佑当时是什么状态,许钦辰不愿意去回忆,可就算是唐佑已经躺在手术室里的现在,许钦辰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血,多到让他浑身冰凉,不知所措,恨不能当场杀了那个绑匪。许钦辰呵出一口气,说:“我定位他,只会在必要时救他,不会害他。”罗馨直觉他情绪不对,觉得有必要和他谈谈,至少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虽然现在谈这个不是很合适,但……你当他是朋友吗?”许钦辰不回答。罗馨:“你当他是朋友,就听姐姐一句,把定位系统卸载,否则以后等他发现,可能会……”“会觉得我不正常?”许钦辰垂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本来就不正常,他发现了,正好看到我的真面目。到时候要走要留,都可以选择。”这不是正常的对话氛围,也不是该有的走向,许钦辰似乎处于某种应激状态,正在给自己预设一个最坏结果。罗馨心里着急,耐着性子说:“你太紧张了,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你不会希望他离开你,你们可以更加平和一点。听我的,你在乎他这个人,就要在乎他的感受。”许钦辰:“我在乎他,所以要知道他的行踪;在乎他的感受,所以不会让他发现。”罗馨摇头,“不是这个逻辑啊阿辰。”许钦辰抬眼,看住罗馨的眼睛,重复说道:“昨天但凡我晚一步,他已经没了。”他的声音平静,但罗馨却愣住了——他的眼眶熬得发红,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像受伤的困兽,糅杂了其他晦暗不清的惊涛骇浪,如愤怒,如后怕,如自责。被那样一双眼睛看住,罗馨不知觉将声音放轻柔,安抚他说:“不要自责,你也知道,是你救了他。你定位他的行踪,也可能是因为直觉他会出事,对不对?”许钦辰摇头,“馨姐,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别帮我找补。今天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罗馨当然不会先回去,许钦辰现在很不对劲,仿佛是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却被万丈冰雪封缄。这种状态下,她不可能放心让许钦辰一个人待着。毕竟,许钦辰以前干过什么疯狂的事,她也是知道的,“这次事件已经过去了,如果你还是想坚持,或许等唐佑醒过来,你可以试着和他开诚布公谈一谈,取得他的同意。”听言,许钦辰却倏地笑了声,有些神经质地说:“人能不能抢回来,都还是未知数。”唐佑失血过多,极度危险,除此之外还受了别的伤,进手术室前医生已经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许钦辰:“再退一步讲,他会同意我随时能掌握他的动向吗,正常人都不会同意。”“我这种人,等他真的认清,只会躲得远远的。”说话的人声音泛着冷,却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焦灼。罗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钦辰,她久久地看着,隐约之间,似乎抓住了点什么。半晌,她不确定地问:“你,喜欢唐佑?”许钦辰缓缓收了笑,嘴唇抿出一条冷硬的直线。和唐佑接触越久,就越想将人长时间留在自己身边。他喜欢唐佑吃他做的饭,喜欢唐佑住在他家里,喜欢唐佑穿他准备的居家服,喜欢唐佑在他目光可及之处。他的欢喜关乎唐佑,期待关乎唐佑,愤怒和恐惧关乎唐佑。他无法言说的旖旎梦境里,他酣畅淋漓的沉沦清醒中,来来回回,都是唐佑。他喜不喜欢唐佑?许钦辰不回答,反而问罗馨:“老爷子让你问的?”罗馨被问得愣住,分明是许钦辰表现得太过明显,她看出来才过问。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的交情,许钦辰竟然毫不犹豫地怀疑她。罗馨难得有些生气,语气也忍不住重了点:“问你一句,就要竖起身上的刺吗?不想别人过问,就最好藏得严严实实,别让任何人看出端倪。”说完,罗馨深呼吸,她比许钦辰大了7岁,在她眼里,许钦辰就是个控制不好自己情绪的弟弟,任他平时伪装得多好,终究是个心理有疾病的人。和他计较什么?罗馨缓和语气,说:“最后再说一遍,遭遇绑架本身是小概率事件,这不能成为你未经允许,定位他的理由。你不肯卸载,或者不肯取得他的同意,这就是为以后埋雷。”许钦辰沉默了几秒钟,低声说:“抱歉。”算了,都道歉了,不想再多说什么。罗馨摆摆手,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却见许钦辰的袖口,缓缓渗出血迹来。罗馨拧眉,“你受伤了?”许钦辰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背上,暗红色的血迹正在蜿蜒流下。伤到了小手臂,是刀伤。当时场面太过混乱,歹徒情绪很激动。幸好,他去得不算太晚,这最后一刀没有扎在唐佑身上。罗馨过来查看,“去包扎一下吧。”许钦辰固执摇头。他笔录都是在抢救室外录的,怎么肯走呢?许钦辰也是今天才知道,唐佑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人。如果他们不认识,唐佑今天死在城中村都没人能发现。他怎么能走呢?他要陪着他,等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风雨肆虐,将窗外葳蕤枝叶四下打散,又在玻璃上拉出模糊水帘。手术室里,有人在努力活下去,手术室外,有人在静静守着。一夜过去。风雨停息,曙光重新照亮世界。水滴倒挂于翠绿树叶的边缘,晒一会晨阳,又乘着风飘走。手术室门开,唐佑脱离了危险。*唐佑醒过来时,四周一片茫白。像躺在船上一样,摇摇晃晃,意识稍微回笼,看见一旁坐在椅子上睡着的许钦辰。许钦辰的状态并不好,浅浅地皱着眉头,右肘支着椅子扶手,撑着额角。他的嘴唇周围带点青,没怎么好好料理过自己的样子。唐佑眼神空蒙,只瞧着许钦辰的睡姿,没两分钟,头一歪,又睡过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