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正躺在闪亮金子当中,只剩一张脸露在外面。两个响马抬起沉重的金箱子,同样也是抬着莲生跟在宴屿眠身后。寨子的药房挺大,种类颇为齐全,宴屿眠很快就挑好了炼丹所需的药材,都是些寻常之物,效用肯定不如仙家草药,但普通人使用应该绰绰有余。蔺海程在旁看的惊奇:“眠眠你还懂药吗?”“略知一二。”蔺海程看她那点燃药炉的架势,就知道她先前肯定做过许多次。越是与她相处,就越是感觉神秘。莲生趴在金箱子里看宴屿眠忙活,见她把那些干枯的花花草草按照顺序扔进炉子,问道:“这是什么?”“白芨,侧柏叶,治出血。川楝子,枳壳,松骨用的,生产时好开骨缝。”宴屿眠叹息一声,道:“要是有只川行草就好了,能把药效发挥得更温和。”莲生似懂非懂,所有这些都是他没听说过的药名。“或者让老二来练。”宴屿眠托腮望着烧红的药炉,“他炼丹可比我要厉害。”老二?莲生耳尖微动,是谁的名字吗?他没错过宴屿眠提及时,眉间一闪而过的怀念。说起来,除却她叫做溪眠,他还不知道其它关于她的事情。她从哪里来,为什么能看见精怪,自己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边?并且莲生总有一股感觉,就连溪眠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很多时候她会给莲生危险的感觉,她很强,强到如果她想,随时可以毁灭一切。可明明她身上有着诸多疑点,莲生却还是会待在她身边。就好像……暗中相信着她一样。或者潜意识里知晓,跟着她会给自己带来好处。夜色已深,莲生帮着宴屿眠把出炉的丹药放进瓷瓶。宴屿眠炼了三炉百十来颗丹药,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把丹炉熄火。蔺海程只在药房待了一刻钟,就去安排女眷们离开,他给大家都准备了马车,在众响马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送大家出寨。“差不多了。”宴屿眠伸了个懒腰。她面容浮出一层细汗,眼尾胭脂氤氲如雾,湛蓝眼眸在夜色中慵懒温柔。莲生将最后一瓶丹药封好,递给她。“先休息吧。”宴屿眠喊了一声,门口候着的响马们赶紧进来。宴屿眠幽幽地躺在软塌,吩咐道:“带我回屋。”响马们抬起软塌和箱子,尽量走的四平八稳,生怕一个晃动惹得宴屿眠不高兴,他们都得人头落地。还留在寨子里的女眷们已经为宴屿眠准备好了房间,箱子被放在床头,宴屿眠安然躺下,享受着响马们跑前跑后的服务。如果她想,还可以挑几个年轻英俊的响马留下来,陪她过夜,就像前任大当家那般。她在澜清宗当掌教时都没这种待遇。不过男人没有,男鬼倒是有一个。只有上半身子的莲生躺在金箱子里,显然也对目前的生活相当满意。突然间,他想起什么,直起腰来。“我去拿个东西。”莲生穿墙而出,不多时,推开正门飘了进来。他手里拿着玉柱,曾经捣进大当家嘴里,沾满鲜血的玉柱已经被擦洗干净,造型贴切的用具凭空漂浮着,不知道一路上把多少人吓破了胆。当然,最后它飘进宴屿眠房内,倒是挺糟糕的。莲生把自己的宝贝拿回来,终于安心了。“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他问道。宴屿眠躺得舒服,阖着眼道:“两三天吧,等姑娘们都走的差不多,咱也就走了。”莲生哦了一声,他其实不太能明白宴屿眠为什么要放走她们。从咾病鬼巢中救下婆婆,是因为那是湘娘家人,可这些姑娘呢?跟她好像没什么关系。而且她还费心炼了许多丹药。莲生想不懂,正要问问宴屿眠,偏头看去,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她睡姿一点都不优雅,一条腿支起来,另一条腿搭在床边,几乎要掉下来,两条手臂也大敞四开地张着,像是要拥抱谁。而被子被敛一条,压在她身下,让身体朝外倾斜着。方整的枕头被嫌弃地推到一边,宴屿眠说这些枕头都太高了,睡着脖子会断掉,都是用被子软垫充当替代。莲生趴在床边,看了她许久。修长白皙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面前,只需要伸出手,就能够……察觉到心中想法,莲生猛然一惊。他、他怎么会有这种冲动?莲生立刻后退回箱子,眉头紧皱。胸口一阵钝痛,他低头去看,玄色莲花纹路的源头处正急促明灭着,仿佛代表着他的心跳。他没有心跳,但莲生知道人类都有,紧张时那颗心会跳得很快,快到一定程度,就会像蔺海程此前那般,直接昏过去。莲生用力地按住,沉默地看向宴屿眠。她是唯一能看见他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教会他许多,虽然性格有些恶劣,但莲生能感受得到她更多都是玩闹心思,并无恶意。但是自己,刚才竟然想要杀了她。烛火熄灭的瞬间,莲生被突如其来的夜色惊扰,他骤然回过头,只看得烛台上缓慢凝固的烛蜡凝成别样形状。黑暗似乎给了他底气。莲生再度靠近床边。他凝视着宴屿眠的睡颜,耳边是她响在寂静夜色中平稳绵长的呼吸。那条红盖头还在她腰间。第15章 莲生伸出手,用最小的力气,慢慢把宴屿眠身下的被子抽出来。他动作很轻,很慢,宴屿眠只是翻了个身,仿佛未曾察觉。莲生抖开被子,盖在了宴屿眠身上。虽然他感觉对方应该不会受凉,但还是盖好睡吧。做完这些,心中的燥郁似乎消散许多。莲生回到箱子,躺在金子当中,抱紧了玉柱,这些都是他很喜欢的宝贝。意识不知不觉间似在模糊,隐约之间似有笑声响在脑海深处,是他很熟悉的声音,却又多了几分肆意和张狂。双手在不断用力,那笑声逐渐变得吃力,他甚至更感受到,脆弱的喉骨在掌中震颤。但浑身力气也在迅速流失,他同样受了很重很重的伤。莲生努力地想要看清对方的脸,那个被他狠狠压在乱石中的人,究竟是谁?他越是用力看,眼前就愈发模糊。笑声渐渐断了,莲生想要松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掉对方。但下一秒,剧痛传来,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失去了所有力气。疼痛让他松开双手,向下捂去,然后头部当即遭受重击。最原始的搏斗,最原始的疼痛。抛掉所有武器,心中只剩下想要把对方干掉的信念。但实在太疼了。莲生甚至都从睡梦当中醒来,微亮的天光中,他双手本能地向下,却只能摸到金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