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喝得他都馋了。奶茶杯子越积越高,日子就从满是雨水的二月跳过,眨眼间,就是放晴的四月末了。过了清明以后,南城天气回暖,大雁南来,临湖芦苇荡里今年飞来了许多鸟雀筑巢,叽叽喳喳地叫着春天。周冲在沙发上瘫坐,西装裤裹腿,架在茶几上,叼一根烟,看儿子忙里忙外泡黄豆。周自恒才下了晚自习回家,可忙碌,黑色长袖撸起来,捡了一把黄豆,仔仔细细挑出干瘪的小颗粒,再洗干净用温水泡发。他没系围裙,衣衫下摆和裤管打湿一片,也不在意。他像个落汤鸡,偏偏头上一撮头发高高翘起,做出傲娇的样子。周冲看了直想笑,一口烟闷在鼻腔,呛得眼睛红红。他这个宝贝儿子哦,哪还有一点混世魔王的样子,都贤惠到给女孩子亲手榨豆奶的地步了!周冲看得眼热,就问他:“小祖宗,又榨豆奶呢?”周自恒眼睛扫了他一下,懒洋洋“嗯”了一声。“那也给我弄点喝呗?”周冲挤眉弄眼,“我听小月亮说,你的手艺可好了。”周自恒没吭声,又有点掩饰不住笑意,骄矜地偏过头去。儿子不理他,周冲又连忙搬出身份,“我可是你老子,是你老子!”他刺溜一下从沙发上翻身站起来,手夹着香烟,气势颇足。“那行啊——”周自恒挑挑眉,哼了哼,“你把烟戒了先。”香烟就是周冲的第三条命根子!多年的烟瘾哪是说戒就戒的?况且他生意场上应酬多,哪个老板见面不给烟?周冲被踩到痛脚,干巴巴不说话,掸了掸烟灰,气势一下垮下去,又缩回沙发上瘫着。近来明玥奶桃儿好似有了一点起色,周自恒泡黄豆的干劲十足,还哼着歌儿,叼着牛奶吸管,满意极了的模样。他从厨房钻出来,周冲又腆着脸朝儿子贴过去。周自恒嫌弃他一身烟味,坐的远远的,只是穿着牛仔裤的长腿也架在茶几上,和周冲姿势如出一辙。他也不管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水渍,往后靠着,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从沙发后头掏出个游戏机,音效开到最大,小腿抖来抖去。声音大,周冲也不恼怒,反而也拿出个游戏机来,“对战对战,来不来?”他又点了根烟,火星次啦一下亮着。“你技术太菜,不跟你来。”周自恒撇嘴,忽而又想起些什么,起身到门口。他进门就丢开书包,书包在地上飞出去好远。周自恒从里面翻出张成绩单来。他翻东西很快,因为书包里压根没有书,更别提家庭作业。“喏,周总,签个字儿。”周自恒把成绩单递过去。“第三次月考成绩单?!”周冲接过,把上头的字一个个念出来,“就第三次月考了?”他又看了一遍,觉得上头学科数字不对,“怎么变成五门课了?不是九门吗?”他烟都不抽了,赶紧问:“你其他课都交白卷了?”不是他瞎猜,而是他儿子前科太重,他想想就心惊肉跳。“我倒想啊。”周自恒游戏机按的哗啦啦响,头也不抬,“看清楚了,文综,理综,那是三百分的总分。”“理综一百二……文综七十九……”周冲再看一眼,没看见零蛋的成绩,这才放心下来,从沙发边上捡起西装外套,掏出笔,咬开笔盖,边签字边问,“这理综文综是什么意思?”周冲签字跟签文件似的,顺手就是一笔,有点潇洒劲儿,就是这字写得……不大看得出来写得是啥。文综理综……这要解释,说来话长,周自恒索性决定不解释,抬个头应一声:“就字面上意思。”他懒懒洋洋的,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唯独游戏机音效在客厅里响着。周冲签完字,洋洋得意地看了看自己的签名,颇满意,把成绩单递给儿子。四月天儿,夜间有些凉了,周自恒身上湿答答的,把游戏机塞进周冲怀里,就准备上楼洗漱了。“诶,等等。”周冲忽然叫住儿子,让他站在原地,飞快地上楼,从房里拿了一摞东西后,又飞快下来。腿脚灵便利索,气都不带喘的。他手上拿着的是碟片,十好几盘,高高摞起,黑色的封装,在水晶灯下,吸走了光影,好似一个潘多拉魔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周冲替儿子打开了这个魔盒,他把半截烟头叼在嘴边,嘿嘿笑,悄声道:“晚上拿回去看看,男孩子嘛,是该长大了……”最后的余音上扬,他揭开了盒盖,里头是崭新的光盘,娇媚妖娆的美人衣衫半解,印在上头。黄片。周自恒心头跳出来这个词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玉淬一样的脸浮现出一点红,墨黑的眼眸闪烁,捏紧了手里的成绩单。“你烦啊,拿这个来,做、做什么!”他很有些紧张,本是中气十足的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紧抿着唇,下颌收紧。周冲难得见到儿子羞囧到脸红的模样,连头上一撮硬毛都软了下来,他咬着烟看了好几眼,砸吧砸吧地,调侃:“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您都天天给小月亮吃木瓜送豆奶,爸爸送你这个,也是为了你好嘛——”他也脸皮够厚,张口就说:“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就不那么好奇了嘛,不过呢,你和小月亮……”“周冲!你乱说些什么!”周自恒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只差没拿着手上的成绩单捂住脸,声音低低哑哑地吼。他再把父亲推开:“我不要这个!”“真不要?”“真不要。”“真不要?”周冲再问。周自恒动摇了。他心里有许多念头在这一刻汹涌地冒出来,又被他按下去,潮浪翻涌,在他心海里掀起滔天波澜。门口好像透来一阵风,周自恒身上依旧湿漉漉,但他此时却并不觉得冷,有一点火,慢慢燃烧起来,从心到身,从里到外。他身上滚烫。手里唯一抓着的成绩单成了泄洪口,被他捏紧。周冲掸了掸烟灰,等在一边,并不说话,他松了松领口,一会把碟子的盒子打开,一会又关上。隔了一会,周冲假意要捧着十几张碟子上楼:“那我还是……”“喂——”周自恒出声,叫住他。他极害羞,头低下来,胡乱揪着脑袋顶的头发,露出的耳朵尖红透。周冲等着,好一会,才听见他儿子低低说:“那什么……给我一张吧……”“一张啊?”周冲挑眉,“我这多着呢!珍藏版!”周自恒踹沙发,用蛮横语气掩饰慌张情绪:“一张就一张,那么多话!”最上头还开着的黑盒子被周冲递给儿子,娇媚的美人图画清晰落进周自恒眼底,图片带着暖黄色,勾人的暧昧。四月的风源源不断地从门口涌来。周自恒热到掌心全是虚汗,明玥脸和日渐有起色的奶桃儿在他脑海盘桓,他接过碟片的手一抖,连同盒子一起,掉落在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