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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本就面色难看,此刻闻言,一双眉毛已经立了起来,却苦于太夫人在前,满心愠怒亦只能极力压抑。“你也太客气了,”林氏努力想要撑出一个笑,却不大成功,五官挪动得十分别扭,只得拿布帕掩住了唇角,“此乃大事,我正待吩咐下去,不想你倒想在了前头,真是劳烦你了。”话至末尾,终不免拈酸挟怨,含了几分嘲讽之意。钟氏却并未放在心上,仍是恭声道:“林夫人不怪便好。”说着便转眸去看太夫人,眸中划过些许未明的情绪。太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微微颔首:“此事倒确实是急的,如此,便令钟财去办吧,一应钱物从正院的帐上走便是。”一锤定音,未经林氏同意,便将事情分派了下去。林氏此时自是无话可说,起身应诺了一声,便苦着脸坐回了原处。这不过是几句闲话,不知何故,却令秦素心中微动。她看了看钟氏,却见对方正侧身与高老夫人轻声低语,看那神情,像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清理灵堂,与西院又有什么关系?秦素颦眉思忖了片刻,便想起了前几日西院的大搜检。钟氏封了那对庶出兄妹的住处,其用意,可能不止惩戒那般简单。秦素不由忆及秦彦昭的那首《冬夜感怀》。她的这位二兄一身的名士派头,这些诗文只怕亦是到处散的,说不定西院的每间院子里都留了一些。钟氏封院,可能是担心有人藏下什么东西,于秦彦昭不利。而此刻她又忽然提出清理灵堂,想必亦是与此有关。秦彦昭逾制一事,事发突然,搜检亦是临时起意,若是有人要藏东西,当彼情急之际,除了自己的住处,便唯有每日一拜的灵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秦素微微挑眉。算来算去,终不过又是嫡庶相争那一套,不与她相干。她将视线自上首移开,转向对面的斜右方,秦彦昭一身斩衰,坐得端端正正,双颊微有菜色,然精神却显得很不错。看起来,前事风波已去,他已经恢复如初,尤其可喜的是,他身上那种名士派头少了许多,变得沉稳了一些。秦素又向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阿承终于来了。此刻他正立在秦彦昭的身后,目不旁视,小脸绷得紧紧地,看上去很有几分样子。秦素的视线扫过阿承,复又垂落襟边,心情一阵松,又是一阵紧。阿承来了固然是好事,然而,她请阿承帮忙寻找的事物,却又叫她心头发紧。当年秦家获罪时,有一个“私藏官用地形图册”的罪名,据说那图册便藏在秦彦昭手上。此刻秦素唯愿自己记错了,否则此事会是个大麻烦。她一径想着心事,过得好一会,方听见前头的林氏又在说话,说的却是关于东院的事情。“……我想着,各院也该多添些老成之人,也免得错了规矩、有违礼制。太君姑也知晓,因我掌着府中馈爨,平素事情多了些,有时候便不大顾得上这几个孩子,多有疏漏处,有时候想想,总觉得愧对夫主对我的托付。所以,我前几日便自作主张,往东篱、东风渡与东柳碧翠斋各加派了一妪。五郎、六娘与七娘年纪终究太小,身边需要老成持重之人时刻看顾。如此一来,就算我这个做母亲的有些许疏忽,亦不致酿成大错,我心里也安稳些。”林氏的语气很是温婉,俨然一副为庶子女考虑的慈母模样。秦素微微垂首,掩住了眸中笑意。托锦绣那张快嘴之福,林氏终于出手了,秦素真是深感欣慰。西院夫人大刀阔斧,狠狠整治了庶子与庶女,东院夫人自然不会白看着的,总要做些什么才是。东篱的混乱情形,经由锦绣捅去林氏跟前,林氏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借此向各院安插人手,理由都是现成的。这样的安排,秦素举双手赞成。有了这积年老妪在,阿谷再想闯她的屋子,可就不容易了。第77章 风骨论秦素神色淡然地望着榻角处的青砖。她一点也不担心那新来的老妪会有什么问题。结合迄今为止所有事件来看,那个背后盯着她的人纵然厉害,却也远远未到手眼通天的地步。比如,那人在桃木涧花重金布局,只是想要将高翎安插进秦府。这即表明,秦府外院整治得还算不错,那人无机可乘,只得从外围想法突破。再比如,阿豆与麻脸老妪皆为小人物,连管事都算不上;秦彦昭逾制一事,钟氏以雷霆手段压制了下去,外头一点风声未露。此皆表明,秦府内院纵有疏漏,亦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整盘局面亦基本在太夫人与两院夫人的掌中。只要大局可控,那背后之人便难以在府中培植羽翼,秦素也就不担心除阿谷之外,还会有其他钉子安插进来。百般思虑间,太夫人那里已然起身,扶了周妪的手往西次间而去,一众晚辈连忙起身恭送,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后,便是太夫人慈和的语声:“都回去吧,天还冷着。”众人躬身应是,直待太夫人的衣摆消失在西次间,方才由两位老夫人打头,分成两列行出了德晖堂。此时已是天色微明,高大的院墙外漏出一角铅灰色的天空,厚厚的云朵堆积于顶,风冷得刺骨,秦素的膝盖有些隐隐作痛。又要下雪了。她抬起头看了看天,除了云层堆积,便只是一片阴郁的灰,看得久了,似是连心情亦跟着染作了灰色。秦素放慢了脚步,一面数着那木屐踏在曲廊间的声响,一面便缓缓行至了秦彦婉身边。秦彦婉侧眸望她一眼,脚步也渐渐放缓。不消多久,姐妹两人便已脱离出了东院的大队人马,落在了最后。秦素回首看去,阿栗与采蓝、采绿三人,已经十分知机地散在了周围,并未近前,她放下心来,便轻声问道:“族学一事,是二姊姊说动太夫人的么?”语气是恰到好处的且惊且喜。这也是她算好了的,就算秦彦婉再多怀疑,该做的戏她也要做足。秦彦婉目视前方,面容一派清恬淡雅:“哪里是我说的,我不过是向二兄略提了几句,又荐了《风骨论》一书予他看,那书中很有些警句,我因太过喜爱,便加了几句眉批,如此而已。”她说着话儿,闲闲地拂了拂衣袖,睇了秦素一眼,“放心,三言两语间,哪里就能弯到你身上去?”秦素便将衣袖掩了口,弯眉道:“这话我可不懂,如何又能说到我身上去?我什么也没做。”她的神情很是无辜。秦彦婉摇了摇头,也不与她计较,拉了她的手细声道:“太祖母说了,此事需开祠堂祭告祖宗,一应事宜,要待百日卒哭之后再办。”言下之意,通报萧家之事,亦要等到百日之后了。如此一来,时间便延至了明年一月左右,彼时萧氏族学早就关了,一切顺理成章,秦家甚至不必得罪人,轻轻巧巧就好自己办起族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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