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臻按原路出了荒院,又趁着月色未明潜回片叶居,院中诸人仍在沉睡,在秦素的榻边,阿梅睡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秦素悄无声息地绕过她,转至耳室,悄悄抹净身子,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舒服的衣裳,方才回到了西次间。屋中一灯如豆,光影幽微,阿臻被秦素留在了外头守门,房间里只有熟睡的阿梅,以及满室幽静。秦素在榻边枯坐,有些心神不宁。她现在最担心的,便是阿忍。如今离着阿忍离开也有半个时辰了,也不知她情形如何。秦素偏了偏头,正想去前头看看时漏,忽觉眼前微暗,一个人影挡在了眼前。她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却见阿忍正站在她的面前“你回来了。”秦素惊喜地说道,语罢长吁了一口气。她一直都提着半颗心,生恐阿忍此行不顺,如今见她平安归来,那些许焦虑便即消失了。“女郎见谅,我回得迟了。”阿忍仍旧出门时的打扮,浑身上下干净清爽,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从包头帕中露出来,进屋后也是立刻向秦素见礼,规矩上半点都没错乱。秦素摆了摆手,也不与她多叙别话,直接便压着声音问:“此行如何?可有收获?”阿忍的面上并无太多变化,唯语气有些发沉:“何家已经被官署的人仔细地搜过了,我去得太晚,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后来,我藏身在何都尉的书房中时,偶尔见到了两个人,这两人中的一个,想来应是女郎的熟人。”“哦?你遇见了谁?”秦素问道,面上含了一丝好奇。阿忍便道:“那两个人中的一人称另一人为‘郡相’或‘郎主’,而那位郡则相称对方为‘马先生’。”秦素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郡相?江阳郡相正是萧氏郎主萧公望!来的居然是萧公望和他的门客?这大半夜的,萧家的两个人跑去何家做什么?“你可知他二人为何会出现在何家?”秦素肃声问道,面色瞬间沉凝。“萧郡相说,他是奉了郡守之命来的。”阿忍说道,语声仍旧很平稳,“他说,郡守考虑了好几日,终是命他来处置此事,他无从拒绝,又道此事棘手,他如今也是焦头烂额,还道这案子太难断,凶手连个脚印都没留下,直是没有头绪。好在过几日益州府便要派人过来,到时候他也只得如实上报等等。”秦素一面凝神细听,一面微微点头。萧公望也算有几分能力,又是郡中名门,被江阳郡守派来与益州府的官员交接,也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两个长处。心下思忖着,秦素便又轻声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阿忍躬了躬身,语声极轻地道:“说来也是巧,他们两个因商议何家的案子,便渐渐谈到了从何家搜出来的东西,萧郡相便道,只看何都尉书房里的搜出的那封信,便足够定下何家的谋逆大罪了,如今他满门被屠还算是好事,否则少不得还要牵连更多的族人,然后他便说到了一个词——‘霜河之逆’。”秦素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头却一下子抬了起来。霜河之逆?莫非……这就是阿燕口中的“霜河之罪”?一罪一逆,两者几乎是一个意思。“萧公望可说了什么叫‘霜河之逆’?”秦素立时追问道,语声极冷。阿忍此时却没急着回答秦素的话,而是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女郎可知,这‘霜河’二字到底是哪两个字?”秦素一怔,旋即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她只能闷头乱猜,所以这一路她几乎没一晚能够安睡,整日晕沉沉的。阿忍的神情很是安稳,续道:“在今晚之前,我也和女郎一样,以为这霜河二字就是白霜之霜、长河之河。可是,在听了萧郡相与马先生的对话之后,我才发现我们弄错了。这两个字其实是好事成双之‘双’、禾粟之‘禾’。”双禾之逆,或双禾之罪。原来竟是这两个字。秦素慢慢地点了点头,心头的疑问却仍旧不得解,便抬眼看向阿忍问:“那这‘双禾之逆’到底指的是什么,你可知晓?”阿忍躬身道:“回女郎,萧郡相起先说起双禾之逆的时候,也是满脸的疑惑,那个马先生便说,他也不太明白为何在何都尉的谋逆信件中,会出现‘双禾在侧事有三分’这样的话。后来他二人又说了好些话,全都是与何家命案有关的,不过透出来的消息却不多,显然萧郡相知道得也很有限。不过,后来那个马先生说了句话,却让我觉得很有些……深意。”她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看了秦素一眼,方才续道:“那个马先生说,他想了好几个晚上,最后终于想起,这‘双禾’二字,倒是与江阳郡的两个名门能合得上。”“名门?”秦素微有些发怔,旋即脑海中轰然作响,仿佛平地一声雷,直炸得她头皮发麻。她陡然抬起头来,眸中锐意一闪而逝。双禾……名门……秦姓之中,便有一个“禾”字!而另一个可称得上名门、且姓中有“禾”的姓氏,是程家!第441章 谋逆惑程家与秦家,便是双禾之罪!?那刻,秦素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瞬间便湿透了重衣。原来如此。所谓的双禾,原来指的便是秦氏与程氏二姓!可是,为什么?秦素眉心深蹙,心中直似绞进了团乱麻,根本理不出半点头绪来。前世今生,秦家都逃不脱为何家所累,对此她并不吃惊。早在阿燕兄妹掳她之时起,她就知道今生轨迹与前世必会重合。令她吃惊的是程家。前世时,程家根本就没出过事,程廷桢也直安安稳稳地做着他的郎中令,平安活到了最后,可为何这世反倒被何家牵连了进去?莫非这是因为程家这世被秦素影响到了?的确,在她的暗中干预下,程家与何家走得很近。然而,若是以此为论,左家为何反倒平安无事?想当年落石之事,左思旷可是结结实实地救过何敬严的命啊。秦素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是秦、程二姓的“双禾”?为什么不是秦、左二姓的“禾工”?程家是因为什么才扯进了何家的谋逆大罪之中?左家又为何在这件事中安然无恙?此外,阿燕此前之语,分明便是笃定了秦家与程家定逃不过去的,必然是满门抄斩。可今晚萧公望却说,搜出来的信只有封,而信中也只隐晦地提起了“双禾”这么个名号,连个具体的解释都没有。亦即是说,这到底也只是那位马先生的猜测,就算他们疑上了秦家与程家,也拿不出半点实证来。毕竟,信只有封。“我分明记得,阿燕当时的话说得极满,那意思是秦家已然必死,满门无人幸免。可萧郡相说起双禾之罪时,也只是在暗自揣度而已。这又当如何解释?”秦素轻声说道,看向阿忍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