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郎脚步微顿,盯着他看了一会,又问:“听说她是带着护卫回来的,这事儿也是真的么?”董凉闻言,明显地顿了一顿,方才恭声道:“范大郎君恕罪,这事儿我没亲眼瞧见,不过听府里的下人们传,说六娘子回来的时候很是威风。”范大郎便勾起了唇:“威风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董凉,问:“是不是比我还威风?”“不敢,不敢,自不敢与范大郎君相比。”董凉语声嘶哑地说道,躬下的身子又往下弯了一些。范大郎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复又摇了摇头,挥手道:“罢了,你们都下去吧。”董凉与董安皆是大松了口气,领着秦府一众仆役退去了道旁,无声静立,细雨之中,秦府素来阔大的正院影壁,竟也现出了些许怆然。范大郎对此自是视而不见。他一面往前走,一面皱着眉头,满脸的沉思。此时,便见范府侍卫中走出来一个穿玄色长衫、作士子打扮的中年男子,行至范大郎身边问道:“主公,可要去九浮山看一看?”范大郎其实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闻言便眯着眼睛想了想,点头道:“那便走一遭罢,也免得一会回去了父侯责我不尽心。”言至此处,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不以为然的神情,:“五弟胡闹得也够了,如今搭上了一条命去,父侯倒将火都撒在我们几个身上。”那士子看来是范大郎的心腹,此时闻言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压低声音道:“主公尚需谨慎,切莫操之过急。”范大郎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只是这样一说而已。”说话间他们已是跨出了秦府大门,却见那车门外车马肃立,一片寂然,而其中最为显眼的,莫过于一辆华丽的玄漆马车,那马车上鲜明的范氏族徽,直是一眼可见。范大郎大步走到车前,吩咐了一声“去九霄宫”,便跨入了车中。车队很快便驶动了起来,范大郎靠坐于车壁,闭目养神。从昨晚到今早,他已经连续七、八个时辰未合眼,此时自是有些困倦。只是,身体虽是疲倦,然他的精神却又处在极度的亢奋中。他本性嗜杀,今日才杀了一人,自然没那么容易平静下来,因此也只是闭着眼睛,其实并没睡着。马车驶了一会后,他忽然便开口问道:“冯先生,那辞走的十三名侍卫,可有消息了?”冯先生——亦即那个玄衣文士——此时也在车上,见范大郎问起了此事,他神情微僵,低声道:“主公恕罪,我们的人并没查到他们的去处。”“哦?”范大郎睁开眼睛,鹰隼般的视线往他身上扫了扫,淡声道:“居然这样难查么?他们一行十几人,目标很大,想来当是很好查才是。”“正是因为人数多,所以才越发难查。”冯先生说道,面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他们辞出范府后并不是一起走的,而是分成了好几批,每批多不过三人,少只有一人,分头往各处而去,我们的人一时不察,竟叫他们全都走脱了。”“废物!”范大郎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来,面上的神情也变得冰冷,“真是没用!就叫你们追查几个人,你却来告诉我一个都没捞着?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冯先生面上一窘,低下了头。范大郎重武轻文,最讨厌的便是所谓有风骨的士子,因此,这冯先生虽为范府门客,却一直没什么地位。若不是前几日在搜寻范孝武的下落时,冯先生颇献了几个好计策,今日他也没资格坐在马车上。搜寻那十三名辞走的侍卫,这件事是由冯先生去做的。可是,他在范府说话一向没人听,那些侍卫们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不听他调度,寻人的时候乱跑一气,自然被人家有心算无心,轻易便甩脱了去。好在,范大郎对此事也并是特别在意,骂过之后,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便问:“我五弟的那些人手呢?也没查到?”第611章 尚主例冯先生抹了抹额上的汗,恭声道:“我们还在查。如今最确切的消息是,他们那一晚确实是跟着五郎君出了城,但却没跟着回来,五郎君是一个人回来的。我想,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五郎君回来的时候也不会还有闲情去与那秦三娘调笑,所以我推测,五郎君是吩咐他的亲卫做什么事去了。”这个解释也勉强算是合理,范大郎闻言没作声,重新闭上了眼睛。见他不说话,冯先生自不会触他霉头,自然也沉默不语。马车均匀地摇晃着,车厢中燃了沉水,香气幽馥,范大郎渐渐地便睡了过去,直到有人推醒他时,他才发觉,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这是到了么?”他问道,推门就要下车。冯先生却一把拦住了他,低声道:“主公且候一候。”范大郎停下了动作,不解地看着他,却见冯先生面色泛白,神情也显得相当不安。“出了何事?”范大郎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冯先生舔了一下嘴唇,神情紧张地往四下里看了看,方以极低的声音道:“主公,外头有金御卫。”“什么?”范大郎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金御卫,那可是大陈皇朝禁军中的精锐,好端端地,金御卫跑来青州作甚?莫非……他一把揪住了冯先生的衣襟,鹰目死死地盯着他,沉声问道:“你确定?你没看错?”“我确定。”冯先生再度舔了下嘴唇,只觉得喉头发紧,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是前哨来报的消息,我还跟过去看了,确实是金御卫的旗号。”范大郎的后心刹时激出了一层冷汗。那个瞬间他最先想到的,是他们范家暗地里的那些事。范氏暗中所谋之事,难道已经叫朝廷察知了?“他们瞧见我们了么?”范大郎的语声含了肃杀,平素总是漫不经心的脸上,此刻竟显得格外凝重。冯先生抬手擦了擦汗,干巴巴地道:“瞧见了。就因为两下里打了个照面儿,所以我没敢叫车马掉头,只叫大家原地待命。”见了金御卫掉头就跑,就算是没事,也会让人觉得有事。范先生的应对方式,堪称稳健。范大郎的心往下落了一些,皱眉沉吟了片刻后,问道:“此处是何处?到九浮山了么?”“快到了,我们离着九浮山只有一里路,金御卫的人便在山下。”冯先生回道。范大郎抬手摸了摸下巴。金御卫跑到九浮山来做什么?这些人可是天子近卫,没事绝不会离开大都,难道说,这是哪位皇子微服来到青州,去九浮山瞧瀑布观景,就像前些时候悄悄来避暑的那个大都贵族一般?这念头才一生出,便被范大郎否决了。如今朝堂动荡,桓氏回归已成定局,太子与中元帝之间的关系越发微妙,这种关键时刻,皇子们又怎么可能离开大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