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笑看向李玄度,眼神不闪不避,语声更是诚挚无比,说道:“无论如何,李郎得来的消息,却是让我们对隐堂的了解更进了一步。”对李玄度的问话未置可否,开口时却是拓开一笔,论及别事。李玄度凝在秦素身上的眸光,变得越加深邃起来。那一刻,他忽然便有了种极为强烈的感觉:她对他,一定有所隐瞒。在这位曾经的秦六娘、如今的晋陵公主身上,必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于她而言极为重要,甚至远远重要过她的身家性命。重要到她宁可拿紫微斗数来搪塞,也不肯再多说什么。李玄度的心,往下沉了沉,他似乎是应该生气的。他们已然互定了终身,更有了远超普通情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可她却还是对他有所隐瞒,无论是谁,都会因这种隐瞒而觉得不舒服。可是,看着眼前这张还不曾完全长开的丽颜,李玄度却怎样也没办法生她的气。那一刻,在他的心间晃动着的,唯有……心疼。心疼她步履维坚,心疼她步步为营,更心疼她要以一身之力,去撬动一个国家、一个王朝的命运。她正在做的事,是旁的女子绝对不可能去做、也绝对无法做到的,甚至就连男子也鲜少有人能够办到,而她却正一点一点地去做。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活得是怎样地艰难。这样的她,他又怎么舍得去生她的气?除了为她心疼,他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不虞。此时此刻,便在这满世界新绿的风物中,他忽尔便清晰地察知了自己的心境。原来,早在他知晓之前,她在他的心里便已有了如此重的分量,让他宁可去忽视她的隐瞒,也不舍得对她有半点苛责。或许他应该承认,现在的他,整颗心都在为她而牵动,再容不下一丁点的空隙,去生出其他的念头。李玄度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将秦素往身边拉近了些。“你欢喜便好。”他低语着说道,抬手摘去了她鬓边的一片杏花,深邃的眼眸里,满满皆是疼惜与柔情,“阿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无须顾及于我。”那些秘密你若不想说,便无须说。我总归守着你便是。这是他的未尽之语,不曾宣之于口,却又像是响起在秦素的耳边,震动着她的心。她的心底里,慢慢生出了一层暖意。“有李郎在,我自是欢喜的。”她轻声说道,微俯了身子,向他指尖吹了口气。粉嫩的花朵离了他的手,遥遥地飞向了半空,被东风卷去了枫林深处。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停落在那朵飞舞的杏花之上,只觉得,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这般,他们的心是如此地贴近。“主公。”一个平板的语声响了起来,很不合时宜地,打破这原本旖旎的氛围。李玄度身上的气息,微微一寒。才刚从树林里冒出来的刘长河,此时直是满嘴发苦。分明有三个人在此担任警戒,可谁叫那两位是宗师,唯有他级别最低呢?这种吃力不讨好、破坏气氛的事儿,自然只能由他来做。他真是命苦。刘长河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上前禀道:“那什么……主公,时辰差不多了。”李玄度的眼风往他身上一扫,刘长河立时把头低了下去,一副“你们做什么我真的一点儿都没瞧见”的表情。如果能隐身就好了。那一刻的刘长河,打从心底里羡慕着两位宗师。如果是宗师在此,至少他家主公还会多几分敬意,可谁叫他不是宗师呢,所以他只能在这里承受他家主公的冷脸和冷眼,还得直挺挺地戳在原地,最大程度地减少存在感。“这全是我的不是,一见着李郎就说个没完。”秦素轻声对李玄度说道,复又含笑看向刘长河:“辛苦刘侍卫了,我这就回去。”李玄度身上的气息瞬间就松泛了。刘长河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还是秦六……不对,还是公主殿下说话管用啊,三言两语就能叫他家主公的心情转好。公主殿下威武!刘长河在心里给秦素竖了个大拇指,面上的神情也不像方才那样绷得铁紧了。李玄度垂眸看着秦素,语声低缓:“回去的路上慢些,我叫老刘送你。”刘长河的脸一下子又苦了下去。明明以前还叫人家“小刘”的,这时候就变成“老刘”了。主公,生气也不能随便把人往老里喊啊!刘长河简直委屈得要死。可怜他一大好青年,尚未娶妻,就生生地被叫老了一辈儿。看着他那张苦脸,秦素只觉好笑,掩唇道:“刘侍卫真是保养得好,一点不显老。”刘长河险些没怄出一口老血。人家本来就不老好不好?见他满脸的郁卒,秦素越发笑得眉眼皆弯。李玄度见状,淡淡地将手一挥:“退下。”刘长河如蒙大赦,立时飞快地遁走了。这地方果然不是他该来的,他还是藏起来听壁角来得安全。秦素此时便半侧了身子,看向李玄度道:“我这便去了,李郎也小心些。”没了碍眼的人在前,李玄度身上的气息都暖了几分,低眉看着秦素,柔声道:“我是在这玄都观摩画的,此事贵国陛下也知道,自不必藏头露尾。”秦素对此自是知晓的,却仍旧有些不放心,叮嘱他道:“那你也小心些,金御卫可是很厉害的。”第699章 玉瑟花听了秦素的话,李玄度身上的气息,变得越发和暖起来。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散的发鬓,他柔声道:“说起来,今日是你们大陈的花朝节,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阿素。”一面说话,他一面便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木匣,递给了秦素:“花朝节里当折花,这是我送给阿素的花。”秦素接过木匣,启盖视之,却见匣中竟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水晶球中封存着一朵极美丽的玉色花朵,初看似是芙蓉,细看又像海棠,花瓣重叠繁复,比之芙蓉或海棠大了一圈不止,竟是她平生未见的奇花。“这是什么花?好生美丽。”秦素赞叹地道,将水晶球举高了些,迎光看去。春时的阳光洒落下来,将水晶球映得越发剔透,那花朵也变得透明如玉,几乎能够看清每一片花瓣里细密的纹路。“这是我们大唐特有的花朵,生在大雪山的山阴处,叫做玉瑟花。”李玄度低沉悦耳的语声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蕴着暖意,“花朝节里,总不能叫公主殿下空着手罢。”秦素的唇角翘了起来。两世为人,这还是她头一次在花朝节里,收到旁人送的花儿。她真是……很欢喜。那种喜悦像是一个个彩色的气泡,拥着她飞上了半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