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才被薛大给堵得没了词儿,现在薛二又来了这一出。她还没说平身呢,也还没说“郎君慢行”呢,这厮就这么脚底抹油遁了?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秦素很想挠头。从桓大郎到薛二郎,这一个个的见了她都跟见了鬼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他们这到底是告退啊,还是避走啊?目注着薛允衡消失的方向,秦素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白芳华见状,立刻轻声语道:“殿下,这里风大得很,莫要受了寒气去,还是去杏林中赏景吧。”这现成的梯子架了过来,秦素立刻接下,便笑了一声道:“是极,是极,此处的风景也不比杏花林好看。”说着她便又是一笑,微有些自嘲地道:“薛侍郎走路可真快。”“是啊,走得真快。”白芳华十分尽责地附和了一声,一脸“公主殿下英明”的神情。阿栗此时便走上前来,将那柳条小花篮呈予秦素看,笑嘻嘻地道:“殿下瞧啊,这花儿多好看。”秦素凝目看去,但见缠着细叶的柳条花蓝里,那朵杂色芙蓉开得美艳,衬着一旁堆雪似的一大朵白山茶,确实好看。且因这两枝花都不小,将个小柳条儿篮子也塞得差不多满了,瞧来倒也是一篮春光。“的确很好看。”秦素点头赞了一句。她这厢话音未落,便闻一道凉静的语声响起了在耳畔:“微臣见过公主殿下。”秦素闻声而惊,转眸看去,赫然便见薛允衍正立在山道上,离着她不过五、六步远,正自躬身行礼。秦素的眼睛再度瞪得溜圆。这一回,她可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令她吃惊的不是薛允衍的去而复返,而是他的手。确切地说,是薛允衍手里的那捧野花儿。虽然那把花儿看起来面相可疑,像是临时采来的,可那到底也是花儿啊。铁面郎君手捧野花,这情景,如何不叫人瞠目?纵然擎花而立的薛大郎,也有一种分外的好看,可秦素还是有点没转过来。薛允衍这又是要干嘛?难道他这也是来献花儿的?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秦素忍不住问:“薛中丞怎么也回来了?”说这话时,她的眉间是掩不去的诧异,又将薛允衍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现在的她已然可以断定,薛允衍手里的那捧花儿,绝对是临时现折的,有几朵花的根茎处还沾着泥。不过,这五颜六色的一大堆野花,被薛允衍捧在手中,却是野趣顿生,有一种洒然自在的意味。秦素这还是头一回发现,美郎君们捧花时,几乎个顶个地好看着。可惜,桓大郎捧花的模样,秦素却没瞧见。她这里正胡思乱想着,但见薛允衍施施然地一展衣袖,温言道:“吾代舍妹十一娘,献花予殿下。”语毕,他便态度自然地将那捧花递予了一旁的宫人。秦素瞪圆的眼睛立时恢复了原状。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吃惊了。在收到了桓大郎与薛二郎的花之后,再多一个薛大郎,又有什么要紧?所谓债多不愁,花多无忧。她堂堂大陈公主,收几个美郎君送来的花儿,难道不是应该的么?心中虽是如此作想着,可秦素却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表情。她的唇角,正在控制不住地往上翘着。她很开心,非常、非常、非常地开心。今日可是花朝节啊。前世今生,这是她头一回过这个节,而收到郎君们送来的花儿,纵然这些郎君并非她的兄长,那也是两世里头一回。这种奇异而新鲜的体验,让她的心雀跃不已。前世孤冷,换来这一世的鲜花与美郎君相伴,夫复何求?这个花朝节,简直是秦素两辈加起来最开心的一天了。摸了摸袖子里的玉瑟花,再看了看花篮里的满目芳华,即便山道寂然,美郎君们早就消失了无影无踪,可秦素却还是觉得,那拂面而来的春风,竟是如此地温暖柔和,而这大都的春天,竟也洗去了曾经的冷冽,变得格外宜人。她弯了眉眼,欢喜地笑了起来……薄暮时分,天色变得有些阴沉,玄都观的杏子林中,杏花兀自随风飞舞,林中却是衣鬓杳杳,再无半点人迹。远远看去,那一小片如云似霞的浅粉,便像是夕阳最后的余晖,冲破了薄薄的云层,披落在玄都峰的山腰处。莫不离立在院中,举首望向玄都峰的那一抹云霞,昳丽的眼眸里,划过了一丝怅然。在他的身畔,是荒寂而枯瑟的花坛,巨大的白石苔痕细细,在石头的最下方,有春草纤弱,随风摇曳。“水宗回上京了?”莫不离冷润的语声似被春风拂乱,又如一段错了韵的琴音,在这荒僻的小院里回响着。阿烈正立在他的身后,闻言便躬了躬身,平板地道:“是,先生。水宗说,他今日是冒失了,不该惊动了秦六。大都不宜久留,趁着城门未关,离开玄都观后水宗便立时出城去了。他说他会返回上京,先生无召,再不会擅入大都。”第715章 意萧索莫不离轻轻地“唔”了一声,俯身扯下了一丛细草,放在指尖慢慢地揉搓着,怅怅地道:“他老人家还是少年心性,急躁起来,比我还不如。”“水宗也是这样说的。”阿烈说道,眉眼间一派岑寂,“他说,他也没想到竟能在山道上遇见秦六娘,因见她孤身一人,便临时起意,想要出手结果了她,替先生除去一颗无用的棋子,不想却是未成。”莫不离没说话,唯将揉烂了的草叶抛去了一旁。那一刻,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寒意,连春风都不能将之拂暖。“先生息怒。”似是察知了他的心情,阿烈平平语道,语气中并没有半点惶惑,也一如既往地单调着,“水宗久不在先生跟前,又一直隐居,性子便有些左了。且先生所谋并未告知于他,种种因由混杂,他才会有此不智之举。水宗已经知罪了。”“知罪?”莫不离勾了勾唇。那一刻,他单薄的背影显出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孤单,仿佛满天满地的暮色扑上了身,寥落而又荒芜。“我知道,水宗仍旧还当我是个……”他叹息着止住了话头,转眸看向阿烈,那双流星般的眸子里,似蕴着亘古也化不开的冷寂。“先生多虑了。”阿烈面无表情地说道,虽是劝慰之语,然他的神情却还是没有变化,“水宗原本便性情飘忽,当初连主公……先主公……都降不住他,而先生能够令其为先生所用,无论是当初与隐堂对峙,还是后来避居白马寺,他皆是完全听从先生指派。由此即可知,水宗对先生是信服的。先生之能,亦是远超常人。”这些称赞之语若是经由旁人说来,未免会有满口谀词之感,可阿烈的语气与神情却都很郑重,可想而知,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