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烈却是不为所动,仍旧平平语道:“先生天资卓然,将两位宗师安置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一人即可敌千军万马,先生又何必如此自怨自艾。”他这话说得很是直白,莫不离却也没生气,唇角勾了勾,面上便有了一丝苦涩:“若非人手太少,我又何须如此精心布置?”阿烈没说话,只沉默地立在原地。莫不离再度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抚廊柱的手,转而捏了捏额角,语声微含倦怠:“云宗独入虎穴,自不可轻举妄动。只是如此一来,他所知道的消息便极有限,那边最核心的机密,我们一概不知。”阿烈闻言,面上便露出了并不赞同的神情,平板地道:“先生所谋乃是大事,又何须拘泥于细处?云宗的作用,便在于以多年之隐忍,换得对方一朝之信任。而目今看来,那边对云宗的态度,确实有了转变。”“哦?”莫不离挑起了一边眉毛,捏额角的动作亦停了下来:“那边有动静了?”“是,先生。”阿烈说道,语声很是平稳:“那边的那位如夫人最近动作频繁,似在暗中拉拢府中诸位宗师,然收效却甚微。她便退而求其次,找到了云宗这一层的武者头上。云宗已遵先生之意,对那位如夫人表示了些许诚意。”莫不离的眸子里,终是涌动出了几许和缓,勾唇道:“这才像话。”这消息似是让他颇为欢喜,凝眉思忖片刻后,他便又道:“你告诉云宗,放心大胆地去做,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吾必全力满足。”“诺。”阿烈应声道。莫不离负手立在廊下,忽地蹙眉:“我忽然想起你方才说,秦六孤身一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偏僻小径上?”“正是。”阿烈说道,平板的眉眼中,染上了一抹沉思之色,“以属下看来,秦六不会无缘无故偷跑出碑林的,此事定有原因,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甚好。”莫不离微微颔首道,那双流星般瑰丽的眼眸里,头一次聚起了些许笑意。只是,那笑意极浅,刹时间便又为冷意所取代,而他的语声也依旧满是寒意:“青州的棋局最终行至死路,秦六必有干系。此女绝不简单,她的背后也很可能还有人。”闻听此言,阿烈的眉眼间便有了几许沉吟,犹豫了一会后,他终是问道:“属下在想,她背后的人,会不会是薛氏?”陡然提及大陈七姓之一的薛氏,阿烈此语不可谓不惊心,而莫不离听了,却是面无异色,甚至还有些不以为意,只反问:“为什么你会认为是薛氏?”“是因为汉安乡侯。”阿烈言简意赅地道。在汉安乡侯一案上,薛家可谓不遗余力,而汉安乡侯府明显与秦素不对盘,薛氏兄弟又曾经借人手给秦素,助她在秦家行事,这几件事加起来,不难看出秦素与薛家关系很近。阿烈的分析堪称准确,亦是依照常理推断的。听了他的话,莫不离微微颔首,淡然地道:“此说倒也合乎情理。只是,我却有一处不解,”他蹙起了眉,双眸如同冰珠一般,牢牢地凝在了阿烈的身上:“就凭秦六,她凭什么说动薛氏?”第717章 得赠花阿烈怔然,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的确,以秦素当年外室女的出身,薛家怎么可能会站在她身后?就算后来她摇身一变成了公主,薛氏向来对皇族避之唯恐不及,理应更加远离她才是,又怎么可能会把注押在她的身上?这确实很不合常理,也很不符合薛氏一贯的作为。“此事,便暂且搁下罢。”莫不离的冰润的语声响了起来,如同一道冰线,搅乱了这院中春日的旖旎,亦让阿烈回过了神。他抬头看向莫不离,片刻后便即醒悟,叉手道:“先生高见,是我太拘泥了。”莫不离此刻的神情已然变得轻松了一些,闻言便笑了笑,道:“身为谋士,你自是要知其所以然。只是我却并不是谋士,我要的是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于我并不重要。”说到这里时,他蓦地伸出一根食指,遥遥地朝着东南角的方向点了点,似笑非笑地道:“她秦六,绝不是公主,此事我们手握铁证。只消她一倒台,我说她背后的人是谁,就是谁。”言至此,他转眸看向阿烈,忽尔一笑。那一笑,耀眼丽,如流星划过天际,美得让人不敢逼视。带着这抹绮丽的笑容,莫不离轻声语道:“我听说,在今日的花宴之上,晋陵公主,得到了三位郎君的赠花。”阿烈闻言,眉眼间瞬间便涌出了然之色,点头道:“是,先生。除了薛氏二子外,另有一枝杂色芙蓉,乃桓子澄所赠。”“你瞧,这不就行了么?”莫不离笑着说道,掸了掸白衫,转身步入了房中。房中烛火幽微,春风携来远处的花香,却是比往常怡人一些。靠窗的书案上有一个简陋的的铜烛台,此刻,烛台中的细烛正亮着,微弱的烛火在夜色中摇曳,被门上布帘的风带动焰苗,晃动不息。莫不离撩起衣袍在案前坐了下来,阿烈便上前几步,自袖中抽出一张字条递给了他,恭声道:“江阳郡来的消息。”莫不离接过字条看了两眼,唇角便勾了起来,眸中亦有了一丝兴味之色,道:“居然连程廷桢也得了个冗从仆射之职,还封了个亭侯爵,倒也有趣。”说到这里,他将字条扬了扬,看向了阿烈:“这是谁的主意?”“江仆射。”阿烈回道,低垂的眉眼一派平板,“江仆射的意思是,如果单单提拔一个左思旷,只恐难以服众,故他便将程廷桢也捎带了进去。冗从仆射并非要职,一个亭侯爵,在大都也做不成什么事。”“能否成事,可并非他江仆射说了算的。”莫不离冷冷语道,将字条又递还给了阿烈,问:“左思旷呢?”“已经在赴京的路上了。”阿烈说道,“程、左二姓是一起走的,还捎带着秦家的几位郎君与女郎并秦氏族学的夫子。据说,薛家还专门派了人沿途护送,理由是怕汉安乡侯余孽未净、报复杀人。”莫不离“呵呵”地笑了起来。这笑声于昏黄的灯火中听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薛氏此举,是在给程廷桢撑腰,还是向晋陵公主示好?”他笑着问道。阿烈没说话,只躬了躬身。莫不离其实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说完了那句话后,他便将视线凝向了烛台,望着那幽幽烛火出神。良久后,他冷润的语声方才响起,问:“卢士程的事情,可有定论了?”“有,先生。”阿烈平板地说道,“此事已然不成。之前卢士程调京任职一事,便始终无法推进。我们安插在吏部的人手两次上报,都被原封不动地打了回来。其后,卢士程的嫡长兄卢士纶更是亲自跑去吏部,说什么‘举嫌亦当避亲’,又说‘吾弟尚需历练,便叫他先在上京干满五年再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