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薛允衍以及薛氏的名声,并无丝毫损伤。于秦素而言,这个结果比什么都好。上巳宫宴之时,江八娘之所以能够将丽淑仪送出彩棚,程夫人功不可没。身为亭侯爵的夫人,程夫人是有资格参加上巳宫宴的。当时,若没有这位亭侯夫人制造出一场小小的混乱,吸引了诸多宫人的注意力,那天的事情便不会如此顺利。秦素对江八娘言及的那个“神秘帮手”,指的就是这位程夫人。而她特意命江八娘带阿梅去薛府赴宴,就是叫阿梅去见程夫人的。要知道,薛家乃是程家最大的恩人。当年,程廷桢接替萧公望成为江阳郡相,便是薛允衍向上举荐的,其后程廷桢因功进京,薛允衍也花了不少力气。薛家办酒席,程廷桢夫妇必定会出席。秦素命阿梅面会程夫人,便是为了交给她一张字条。在那张字条儿上,秦素依照惯例,胡诌出了一首蹩脚的藏头诗,而那首诗每一句的首字合起来,则是这样的一句话:“双禾大逆、人力方免”。在字条的末尾则写着:“上巳宫宴,程夫人当暗助江八娘,不得有误。”秦素自是不知,在看到字条的那个瞬间,程廷桢的汗当即就下来了。双禾大罪,他程家其实占了一半儿,此事乃是他心中最大的隐患。而这张字条的出现,却让他似又回到了那一段胆战心惊的岁月。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便在何氏满门被屠后的没几日,忽有人夤夜给他送信,点明他身边藏着暗桩,叫他小心清理门户,并给他传了一句口信,说的是“连云珍卷、柳渡赠图,故人别来无恙”。若没有这连番的提醒,他也不会肃清程府,揪出了暗中藏在程家的钉子,并将栽赃之物全部销毁。可以说,程家如今之辉煌荣耀,是完全建立在这位不知名的“恩公”数度示警与帮助之下的的。而在收到程夫人转交的这张字条后,程廷桢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便又往上提了提。那个曾几度暗中帮助程氏之人,是他这数年来从不曾放弃追寻的“神秘人”。而此刻,这人却用这样的一张字条追到了大都,你叫他如何不惊心?他当即便毫不犹豫地让程夫人照字条的要求去做了,不为别的,只冲这人几次三番的暗中相助,他也不敢有分毫违逆。而秦素当初在江八娘面前如此笃定,也是因为她知道,仅凭着双禾之罪这一件事,程廷桢便不会也不敢违背她的话。以程廷桢的聪明,他甚至多少会猜到,那个多次暗中相助程家之人,很可能是身居高位的贵族,甚至与皇族有关。因为,给程夫人传信的阿梅,乃是有品级的宫人,仅此一点,那暗中之人是某位皇子的可能性,便增加了一多半儿。如今见到了秦素,程廷桢所猜测的皇子变身为了公主,倒也相去不远,故他才会在最初的震惊之余,很快便平静了下来。这与他的想象或许有出入,但结合彼时情景,反倒是最合理的解释。如果不是秦素,又有哪位皇子能如此了解青州这些末流士族的情形,还能出手相助?又有哪位皇子会与程家同住一间客栈,数次传递消息?至于秦素为什么会掌握如此多的消息,又为什么会屡次三番地暗助程家,深谙世情的程廷桢,却是不会多问的。总归他们程家是欠了秦素的,如今再来深究前因,不啻于自寻烦恼,毫无意义。第803章 同船渡(600月票提前加更科科科)此时此刻,眼见得秦素与薛允衍相处自如,看上去十分熟稔,程廷桢便越发肯定了一件事:这位半路回宫的晋陵公主,与薛家是站在一条线上的。而他程廷桢,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上了公主的船。如此情形之下,同舟共济,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这般想着,程廷桢面上的神情已是越发恭谨,虽是直起了身子,却还是保持着跪地之姿,箴默不语。薛允衍倒是一脸闲适,那淡静的眉眼寥廓清冷,如远山空茫,语声亦微带着迢遥之意,向秦素略一躬身:“殿下命臣举宴,臣不敢违。”秦素闻言,暗地里撇了撇嘴。这厮又来装了。分明便是想要看她手里的底牌,表面上却是一副“没办法我只好帮忙”的样子。不知何故,那个瞬间,秦素的脑海中忽然便现出了另一张脸。同样的冰冷,同样的淡然,亦是同样地带着种叫人不忿的笃定。她忍不住暗自咬牙。薛大郎、桓大郎……这全天下的大郎,果然都是一路货。真讨厌!“薛中丞提携之恩,仆亦不敢忘。”程廷桢的语声适时响起,语声中满是感激。秦素略略回神,便横了薛允衍一眼。程廷桢倒是真会说话,一言之间,就把这屋里的三个人拉在了一条线上。纵然他们也的确就是那一根绳儿上的那什么,但就这样明着说出来,她这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程侯客气了。”薛允衍淡然说道,眉宇间一派平静。秦素一下子张大了眼睛。这厮的面皮……都快赶上她了。厚,真是皮太厚!分明就是她晋陵公主提点薛家,让薛家拉了程家一把,还生生地拿左思旷做了饶头,将左家比作萤烛,而将程家比作星辰,算是给程家做了一个保证,薛允衍才会放心大胆地起用了程廷桢。可到头,来这一切却完全成了他薛允衍的功劳。简直就是不要脸!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思,薛允衍转眸扫了她一眼,淡声道:“殿下居于深宫,这些朝堂之事,想必不耐烦听罢。”秦素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谁说她不想听来着?她可爱听这些了,若不然,她又拿什么去扳倒那个狗皇帝?再者说,这朝堂上的人事变动,有不少还是出自她的手笔呢。可薛允衍这是在干嘛?这分明就是欺负她一介女流,没办法明着掺乎朝堂之事。全天下的大郎,果然就没一个好东西!只可惜,就算是堆了满肚子不可言说之语,秦素却也不得不默认下了薛允衍的话。朝堂之事,确实没有她明着置喙的余地。再者说,薛允衍很可能也是好意,有他在前头杵着,程廷桢便不会把秦素与朝堂诸事联系在一处,从某种程度上说,薛允衍这是在给秦素打掩护。罢了罢了,这些大郎一个个鬼心眼儿都特别多,她公主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秦素在心下如是安慰着自己,总算把那一肚子的不可言说之语给压了下去。“却不知殿下今日召程候前来,所为何事?”薛允衍淡然的语声传来,仍旧是平静得就像是与人闲聊。秦素飞快地朝他翻了个大白眼。薛允衍却是看都没看她,垂首提袖,执起案上茶壶,慢悠悠地向盏中斟着茶,神情一派闲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