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无声地在殿中坐着,眼瞧着外头的光影渐渐变暗,那天儿阴沉得越发厉害,秦素便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刻漏,眉心又蹙了起来。将近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白芳华她们却一直没回来,那库房里的箱笼有那么多?三个人也找不过来?便在秦素如此作想之际,丽淑仪也往偏殿的方向看了看,蹙起了眉,喃喃道:“怎么去了这样久还不来?”“是啊,去了好半天了。”秦素附和地说道,再度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偏殿,问:“那库房里是不是箱笼特别多?”丽淑仪便转首向她歉然地一笑,柔声道:“那里头的箱笼确实是多了些。殿下有所不知,这库房里有好些之前留下的旧东西,可能是原先住在此处的哪位夫人留下的吧,一直都没人收起来,就这么白搁着,再加上我的箱笼,着实不少了。”秦素“唔”了一声,方想问一问此处之前的主人是谁,不想丽淑仪却是站了起来,道:“我还是去瞧瞧去吧。”秦素见状,便也跟着起了身,笑道:“也好。左右无事,那我也去罢。”丽淑仪闻言,面上立时便现出了明显的尴尬,不安地往旁边看了看,道:“殿下……能不能不要去?”“这是为什么?”秦素奇道,“夫人都去得,怎么我就去不得了?”“尚要请殿下见谅,那个地方……”丽淑仪似乎有点说不下去了,面上尴尬之色愈浓,几乎是哀求地看着秦素,停了一会后方低低地道:“……那个地方委实是脏乱得很。还请殿下给我留两分体面。”言至最后,她的眼圈儿居然红了。秦素怔了怔,随后便即了然,一时间倒有些讪讪地起来。很明显,那库房不是“有些”脏乱,而是“非常”脏乱。想想也是,丽淑仪之前也说她手头没几个宫人,而据秦素所见,从她进惠风殿至今,除了岳供人并那个候在门外的小宫人外,再没见过第三个仆役出现。丽淑仪一个人住在这偏僻的避暑山庄,日子想必也不是很好过。换作是她秦素,想来也不会愿意叫人瞧见自己落魄的样子。想明此节,秦素便歉然地向她笑了笑:“是我想得太浅了,夫人莫怪。”说着已是坐回到了扶手椅上。丽淑仪一脸感激地看着她,语声亦带着颤音:“这本是我失礼在前。若是以往在大都皇城的时候,我是断不会……”她有些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只得将巾子覆住了眼角,肩膀轻轻耸动。很快地,大殿里便响起了低微的啜泣声。秦素未料她如此易感,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僵着身子坐在原处,好一会儿后,方开口劝慰道:“等夫人养好了身子,一切就都好了。”泛泛之语,委实没多大诚意。丽淑仪却像是从中得到了安慰,泣声稍停,那纱罗却仍旧覆在面上,良久后,方幽幽叹道:“可不是么,等我好了,也就好了。”秦素心下倒也有几分恻然,便想着,等薛允衡何时离开了大都,便寻机向中元帝提一提,看能不能把丽淑仪接回去。那宫里秦素已经没有帮手了,如果丽淑仪回宫,江八娘也必然回转,于秦素亦有益处。在心中反复地思忖着这些事儿,秦素却是没注意到丽淑仪是何时离开的,待她回过神来时,殿宇中已是空无一人。秦素也坐得有些累了,索性便站起身来,在地下来回地踱着步,一面计算着刻漏时辰。正在她等得极为无聊之时,蓦地,那偏殿深处传来了“啊”地一声尖叫。沉闷且短促,是女子的尖叫声!秦素陡然停步,飞快地抄起了身边的铜烛台,戒备地回头望去。没有人。也没有声音。自那一声之后,偏殿深处便安静了下来,再不曾有半点响动。那种心底发毛的感觉,再度袭向了秦素。她侧首想了想,先不急着去偏殿,而是轻手轻脚地转向了正殿的大门处。她记得那里是守着一个小宫人的。可是,当秦素推开殿门时,那门外已是空空如也,那个小宫人早就不知去向。秦素的后心有点发凉。青石甬路弯弯曲曲,隔开了两片偌大的庭院。天色阴沉,西风卷起落叶,空气寒凉。秦素禁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思忖片刻后,她仍旧转身回到了正殿。现在绝不能走。她的本能正在提醒她:此刻离开,必铸大错!对于前世八年暗桩生涯得来的这种本能,秦素向来不会忽视。那可是她保命的根本!暗自咬了咬牙,秦素握紧了那只小烛台,悄步往偏殿行去。阵阵西风自大敞的殿门处涌了进来,方才已经被热茶焐暖的手,片刻间已是冰冷。秦素紧了紧冰冷的手指,猫着腰、沉着肩,快步而轻捷地行至偏殿门边,往里观瞧。那门扉本就是打开的,入目处,是门后一架精致的山水屏风。到得此处,秦素便放慢了脚步,将烛台尖处朝前、横于胸口,轻手轻脚地绕过了屏风。屏风后,是一间极大的殿宇,瞧来有些像是起居之处,只是却没多少家具,空落落的,四壁还沾着不少霉斑,临北的那面墙前,垂着大幅落地的轻纱。秦素转首四顾,殿宇中岑寂一片,角落的香炉子里倒是燃着香,香霭细细,越发衬出了此中的安静。第879章 朱漆门秦素立在屏风后头,一时间有点不知该往哪里走。她并没瞧见哪里还有门,唯几扇窗子大开着,窗外是荒芜的庭院,草木枯萎,一派萧瑟。也不知方才白芳华她们都去了哪里?秦素有些踯躅起来。正当此时,那窗外忽地刮来一阵大风,将那重重轻纱吹得狂舞了起来。秦素转眸看去,瞬间神色微凝。在那轻纱的后头,露出了一扇窄小的朱漆门。那扇门看着有些年头儿了,门上朱漆早就失去了曾经的鲜亮,灰蒙蒙地地矗立在北墙的尽头。一定是这里!秦素握紧了烛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四下里静极了,窗户外头连声鸟鸣都没有,秦素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嚓、嚓”地响着,单调而又轻细。待行至朱漆门前,秦素也不伸手,只将烛台倒提了,推向了门扇。“吱哑——”木质的门扇发出了一阵涩然的声响,缓缓向后推开。居然没锁?忍受着那阵令人齿酸的开门声,秦素立在门边,举眸望去,却不妨迎面一阵狂风陡然涌入,将她的衣衫尽皆吹飞了起来。她本能地闭了眼,脸颊上传来了细微的刺痛,仿佛那风里还夹着细砂。她不由提起衣袖,挡在了脸前。那阵狂风来得急、去得也快,数息之后,已是风停砂止,秦素一面扑打着身上的灰尘,一面凝目看去。眼前是一间很大的房间,确实如丽淑仪此前所说,看着就是间库房,里面推满了箱笼,还有一个及顶的架子,上头堆放着好些杂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