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佩和淑云从外面走了进来,淑云笑道:“姑爷不在,今天我们家老三可就牌风顺了,连糊了你大哥几把,七七、胭脂,一会儿请你们吃法国干酪”七七笑道:“中午吃了那么多,再吃那些东西肚子会胀气的。”仪佩向七七说了下誉材小学的情况,说那里教学细致,管束严谨,从双桥那边的教会还请了个教士教英文,从华西大学又聘了个体育老师教体操和舞蹈,必能给孩子打好基础。七七笑道:“还好小坤比她要早一届,两个小家伙若是到一个班上,只怕会弄得鸡飞狗跳。”淑云瞧了一眼七七的衣服,表白里红的衫子,袖子和衣角绣着精致的莲青色梅枝纹,右边的袖口却染了一大片暗黄色污渍,便笑道:“刚才跟着孩子们一闹,瞧你,把衣服整坏了。”七七之前倒没有发现,抬起袖子,呀了一声:“刚才在桌上扫到了姜醋,我去先拿水搓一下,免得到时候洗不掉。”说着便出门去,到厨房找了碗,翻着柜子找碱粉,因午后佣人们也都在休息,只留了几个在花园亭子和起居室走廊上候着,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变得客气,反而不好意思叫人,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没有办法,只好在水缸里舀了一盆水,在洗菜的一个水槽旁边把袖子浸湿了,那污渍甚是顽固,搓了半天,只洗掉了一点点颜色,水沿着胳膊往里倒流,冰冰地似有小蛇滑过。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心中一喜,便回过头,却见是罗飞走了进来,不由得一怔,罗飞笑道:“你在这里偷吃东西?”眼睛一转,看到她湿透的袖口和那片污渍,便走上前来:“光用水洗不干净的。”“我刚才找碱粉没有找到。”七七道。他便马上翻着柜子帮她找起来,七七说:“找不到的,里面没有。”罗飞直起身子想了想,走到里边放面粉的屋子里翻了翻,从一个柜子里找到一小袋,倒了一点在手里闻了闻,伸到她面前:“这不是?”七七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平时发面需要用碱粉,应当是放到一处。”便拿了碗递给罗飞,他舀了水,把碱粉兑在里头。她正要把手伸过去蘸水,他却把她的手一挡:“碱水伤手,我来吧。”也不等她回答,把碗往台子上一放,用手掌舀了水,把她的衣袖往下轻轻一拉,便给她洗起来。七七的手向上举着,日光透进窗户,手上的伤疤与那道针痕暴露在他眼前,她藏也无法藏,窘迫无比,也难过无比,脸色变得苍白。他只当没有看见,咬紧了嘴唇,默默地揉搓着她的衣袖,却又小心翼翼,生怕给她把衣服搓坏了。“你来厨房做什么?”她打破了静默。“我在远处看到了你进来。”“阿飞”她神色苦恼万分,“你这是干什么?”要把衣袖挣脱,他也不强求,任她挣开,手无力垂下,水一滴滴洒落在地上。她垂下头悄然拧着袖子,眼睫毛紧张地颤动,心里像有什么扯着。他默默看着她,恨不得让时间停住,不,不要停下,要倒流回去,回到他们年少的岁月,那时候,她心里有他,他知道。“对了,”她忽然说:“那张汇票,虽然还没有人去兑,但请你先不要把它停了,当年周济过我的一个朋友,难保哪一天会需要那笔钱。”“没问题。”罗飞淡淡地道。“你和胭脂什么时候办喜事啊?”她问。“下个月。”那声音仿佛不是他的,连他听着都觉得生疏。“我爹让我来帮你们。”“胭脂只跟你谈得来,她那边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别客气。”这么陌生地对话,却让两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七七问秉忠为何今日没有来,罗飞道:“还不是为了杜老板那边的事情,杜家欠了债,我爹帮着去算一下账,看能帮上什么忙。”她耐心听他讲着杜老板和西场盐商面临的困境,忍不住问:“你呢?你的生意会不会受影响?”她不该问,他的心重又跌落谷底,她目光里的担心就是罪魁,罗飞侧着脸,颤声道:“七七,我真想跟你彻底了断,连朋友也不做了。”湿湿的袖口在她手中被捂热了,门开着,穿堂风钻进来,他的衣襟被风吹拂到她的身上,可他们却都知道,也就这样而已,谁也不能再进一步,这样就差不多了。她快步走了出去,他静静地看着她离开。至诚正赢得手顺,冯保过来通报,说老爷找大少爷去一趟书房,至聪忙放下牌,笑道:“爹可救了我一把。”赶紧去书房见父亲。善存斜靠在自己的法式躺椅上,正翻看着一本账簿,对至聪道:“刚才秉忠打来电话,说西场可能要组织一次罢市,你一会儿打个电话给重庆银行那边,多弄一点钱过来,清河最近要乱一阵子了。”至聪答应了,忽然面色犹豫了一下。善存说:“有什么就说。”至聪勉强笑了笑:“要把欧阳松整下台,原是一件大好事,没必要把静渊也拉下水。爹,七七好不容易才能重新过上安稳日子,我们也就别给她找麻烦了吧。”善存叹了口气,淡淡一笑:“安稳?连最根本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谈什么安稳?”第二卷 孽海 第二十八章 步步为营(2)第二十八章 步步为营(2)至聪听父亲语声渐渐有了一丝冷意,心中一凛,只好恭声道:“爹说得极是。”但他自来心疼妹妹,只知道假如静渊生意上受到牵连,或者林家出一点什么岔子,七七是必然过不好的,因此嘴上虽然唯唯诺诺,心中却甚是担心,不由得面现难色,又勉强笑道:“我看七七回来后,静渊倒是变了不少,真不像以前的性子。”善存嘴角露着笑意,脸却绷得紧紧的,看着至聪:“你也觉得不像?”至聪笑道:“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怎么可能。”善存从鼻子里哧地发出一声笑来,“青山易改本性难移,人丢了宝贝重又捡回来,自然会呵护一阵子。”至聪还坚持:“我看不像。他对七七是真心真意的。”“我何尝说过他不真心?”善存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握起拳头捶了捶腿,把头在一个绣着金线的软垫上放平,把眼睛闭上。至聪看着父亲,要过去将椅子上的一条薄毯子给他盖上,刚掀起一角,善存就摆摆手:“不用,我不睡,就养会儿神。”至聪于是重又坐下,往善存脸上端详了一下,心里实在琢磨不透他对静渊的态度,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说:“我看这一次我们很难朝天海井下手。”“怎么讲?”“静渊不是已经答应爹,不会站在欧阳松那一边。”“你觉得他答应我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七七的原因。”“我说他还是会帮欧阳松,你信不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