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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渊微笑着接过去,却不看,只放在一旁,站起来,从里屋捧了个黄纸包裹出来,在冯保面前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件崭新的雪青色呢子大衣,静渊柔声道:“我记得很多年前的年关,岳父让我帮忙施舍穷人,你一直陪着我,我的大衣给你帮忙保管,整整一天,那件衣服没有离过你的手。那个时候就一直想着,一定要找机会给你做件好衣服。这几年你一直暗自帮我,平日里从不张口跟我要什么,我想着戚掌柜做事细致,当不会委屈了你。现在家里田地可好?佃户们可还听话?”冯保自他打开包裹,就已经震动莫名,听他柔声问询,便颤颤地回了:“多谢姑爷关心,田地耕种顺利,佃户们也都还勤力。这都是托了姑爷的福。”“哪里呀,你人踏实能干,运丰号自然也是厚待你的。我做的只是些毛毛雨,一切都是你自己福报。天气冷了,我找上河滩的薛师傅给你做了这身衣服,来,试一试,看合不合身?”说着将大衣一抖,那衣料在灯下闪光,冯保只觉得一阵炫目,又惊又喜地把衣服穿上,静渊在一旁点头道:“我看还可以,你觉得怎样?”这句话却是问戚大年。戚大年笑道:“东家好眼力,只跟薛师傅大致一说,还真掐对了冯保兄弟的尺寸呢,瞧瞧,真是人靠衣装,冯保兄弟越来越仪表堂堂了。”冯保激动得都快流泪了,颤声道:“谢谢,谢谢姑爷,谢谢戚掌柜”静渊看了眼自鸣钟,道:“太晚了,你赶紧回去,我让司机送你。”冯保把大衣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叠好,捧在怀里解开外衣把它盖住:“不,不用,我去对面宝川号借宿一宿就可以了,平日里也常跑动的,他们不会多想什么。”静渊若无其事地问了句:“你们的飞少爷最近忙些什么?怎么没听说他婚礼的事情?”冯保笑道:“那天飞少爷突然改口,说等罢市结束、一切安定之后再和胭脂姑娘举行婚礼,我们家老爷本来都备了份大礼,听到这个消息,连他都讶异。后来想着也许是飞少爷怕和杜家的丧事有冲撞,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是啊,哪有白事红事扎堆儿的道理。”静渊道。待冯保走了,静渊方慢慢拿起他刚才放在桌上的账目,翻了翻,嘿嘿一笑。戚大年探过头,静渊把账目给他,往椅子上一坐,笑道:“我岳父本事可真不小,你看看,这上面有多少高官被他打点过?我原说欧阳松没有有那么大本事可以扣着段公鸡和徐厚生这两个老货,这一下,连欧阳松也被他给耍了。”戚大年看着账目,啧啧称奇:“孟老板真厉害,不声不响把贿赂都送到南京去了东家,您在这一点上可还真是不及他。”静渊点头:“嗯,不及,大大不及。我这岳父做事一向神出鬼没,出人意料,那天我跟七七去运丰号,见他性情大变,穷奢极欲,连我岳母都看不过去了,差一点我就要放松警惕,以为他年老昏庸不顶事了,还好留了个心,要不是我在他身边找了冯保这么个暗线,只怕如今我们天海井转瞬就是一场大祸。哼,他以为凭黄嬢一家这种老骨头,就能在我天海井掘到什么宝贝,我倒要跟他比一比,谁掘的宝贝多。”“我看冯保这孩子就是实诚,不贪财。”戚大年叹道。静渊冷冷一笑。戚大年不解道:“难道不是吗?”静渊看着他:“您老年轻的时候不贪财吗?”戚大年不料他说这么一句,倒是无话可接,愣愣地笑了笑。静渊道:“有些人从来不谈钱,可心里从来都惦记着钱,无时无刻没有忘,越穷的时候、越年轻的时候就越惦记。两年前,锦蓉有一个写诗的朋友来清河打秋风,我见他倒是个好风骨、好清高的样子,给他把诗集多印了几百本,就那么点钱,他就高兴得包不住嘴,我就暗暗好笑,饿肚子当穷人有什么好的?你日子过好点、有点钱,就不能写诗了?我爹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人有欲望不打紧,要超越欲望,唯一的方法,就是想尽办法实现它。财富这种东西,别去回避它,越回避就越是假清高。这冯保现在还端着架子年轻脸嫩,要脸面。我岳父当年可就不曾端架子,要起钱来,要多不要脸就有多不要脸,所以我爷爷才会被他给骗了,被他气死。”戚大年见他脸色不善,小心提醒了一句:“东家……大*奶好不容易才回来……。”静渊不语,手却捏着茶几的一角,大力之下,手背上冒出了青筋。戚大年犹豫道:“罗家那个下人说的话未必可信……说不定大*奶确实是跟余小姐出去了。那人要来讨赏卖乖,搬弄是非也不是没有可能。”静渊的胸口微微起伏,似在强力镇静,过了一会儿,方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当年给七七看病的那个苏大夫,究竟搬到哪里去了,找着了没?”“还没有下落。”“一定找,把他找出来。”戚大年心里暗暗叹气,神色颇是勉强,静渊瞟了他一眼:“怎么了?”戚大年想了想,摇头道:“没怎么,我遵命就是。”里屋的门被穿堂风吹开,文斓正睡在静渊平日熬夜时常睡的那个软榻上面,门微微移开,正好露出他的睡脸。静渊看了一会儿儿子的脸,脑子里突然响起锦蓉的话:“我瞧那女孩儿没一分像你”他下午去盐场的路上,遇到余芷兰和她的丈夫,随口打了招呼,也不知道心里怎么就突然冒了个念头,对余芷兰道:“周太太,多谢那天带着七七去啸松楼听戏,她回来后一直闷在家里,就得有你们这些朋友带着去玩一玩,散散心。”芷兰愣了愣,随即笑道:“应该的,下次我再带她去,林先生也来。”接着又是罗飞家那个姓方的下人的话:“林太太那天晚上来找飞少爷,两个人单独在客房里待了好一会儿,飞少爷让张妈陪着胭脂姑娘,我悄悄在窗户那儿瞟了一眼,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两个人影子合在一起,倒像是飞少爷把林太太给抱得紧紧的呢,把我吓了一跳”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牙齿咬得嘎嘎作响,说不上怨恨,也说不上悲伤,只觉得身如油烹,被大火烧灼着,苦不堪言。戚大年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又是尴尬,又隐隐害怕,便不再说话,轻轻收拾着茶几上的杯盏。“老戚,”静渊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怪我。”戚大年摇摇头,抹着桌子,过了好一会儿,方小心翼翼说:“东家之前都还好好的,不能听了罗家一个下人的话就生气成这样。”“他们所有人都在我耳边说三道四。”“哪一些人?不都是玉澜堂的人吗?东家连自己都不相信吗?”静渊突然一笑:“你为什么就那么相信她?”戚大年不回答他,把抹布随手扔在一个竹筐里,忽道:“东家,那雷霁怎么办?”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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