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渊只是来应了个卯,跟省主席与新长官见了礼,便告辞离去。雷霁公祭这天,正好是秉忠破七,宝川号亦摆着酒席,善存与孟家的子弟午饭后便赶往罗家。善存几日来强压悲伤,处理着各项杂事,一进罗府,终按捺不住悲恸,老泪纵横,嚎啕大哭。众人悲伤垂泪,灵堂里举行着佛名会,唱三千佛名,祝死者来世福慧,锵锵地锡杖声中,善存只是不停流泪,喃喃自语,状若痴狂。罗飞默默跪在父亲灵前,不发一语。傍晚,法事已毕,亲属按旧仪送上谢礼,所有来吊丧的客人,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均有礼物相赠。孟家的儿子和媳妇们一直以来都在帮着张罗秉忠的后事,破七这天,按规矩均留下吃晚饭,孩子们也被接了过来。罗飞让下人把送给孩子们的东西从里屋搬了出来,都是些小玩具,用雕刻精美的木盒装着,一个个发给他们。毕竟是小孩,虽然知道罗爷爷去世了,但接到了礼物,还是忍不住高兴,菲菲的老妈子也抱着她过来,从罗飞手里把东西接过去,福了福算是谢了。罗飞笑了笑,见小坤兴高采烈地捧着盒子去了院子里,他这才发现,原来宝宝也来了。她穿着雪青色的小袄子,扎着小辫子,手臂上也缠着一条黑纱,坐在外头陪着三妹和秀贞她们,手里拿着一把花生,自己却不吃,一颗颗剥了放在盘子里,剥好了一盘,站起来把花生端到在一旁休息的善存那里,仰着头说:“外公,不要难过了,吃花生”善存低头,摸摸她的小脑袋,拿起一颗花生,宝宝朝善存甜甜一笑。罗飞眼中不知为何被泪水充满,痛楚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他四处看着,寻找着,只是想:她好些了吗?她有没有来?可那寻觅终究是徒劳。他知道她永远不会来,不会来了。第二卷 孽海 第六十二章 浮华借问(1)第六十二章 浮华借问(1)一夜秋凉,似让繁华落尽,只有台阶上的羊齿蔓延生长,花盆里菊花经霜变紫,却让人更觉萧然,那些愁思与沉郁,是萦绕在空中的浓云,暮去朝来,永不消散。孟府新换了管家,姓穆,原也是运丰号的老人,在清河郊外也有自己庄子的,新近到任,为讨主人们喜欢,从庄下进了不少野味,又给孩子们送了几对长耳兔和鸳鸯,秀贞抱着孩子,跟穆管家一起张罗着收拾,又叫人把鸳鸯送到花园,叮嘱千万不要放湖里,就养在旁边小水潭里头,这样孩子们才好玩。正安排着,见罗飞沿着坡道走上来,穿着身深灰色布袍子,人倒是精神了些,不似前阵子那般萎靡。罗飞见只有她一个主妇在忙活,笑道:“大嫂总是最勤勉的。”秀贞把手中的孩子换了个手抱着,笑道:“杜老板家请客吃饭,你大哥他们早早都去了,说是有牌局,几个弟媳妇都忍不住要去凑热闹。还好小坤他们上学去了,剩下的孩子也都在睡觉,不麻烦。”一只兔子偷偷从背篼里跑了出来,穆管家急道:“抓住,赶紧抓住”有伙计便手忙脚乱扑过去抓,终于按住那兔子,脚却一滑,踩着青苔,差一点摔跤,倒是那兔子,被那伙计揪住耳朵提着,却不慌不忙地撒了泡尿,众人见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罗飞跟穆管家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想到了父亲,很快便转开了脸。秀贞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情,关切地问了句:“你母亲身体好些没有?”“好多了,怀德跟三妹一直照看着。”秀贞宽慰地笑了笑:“你是来见老爷的吧?他已经起了,和夫人用过早饭,现在在书房里。”罗飞嗯了一声,便道:“那大嫂慢慢忙。”往前走了几步,秀贞把他叫住:“阿飞,那个,那个……”不知为何有些嗫嚅,脸不由得微微一红。罗飞转身看着她。秀贞尚未说话,厢房有仆妇抱着被褥出来,院子里支好了架子,那仆妇正要把被褥搭上去晾晒,见秀贞站在一旁,便道:“大少奶奶,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小小姐的行李也理好了,下午一回来便可以跟着人走。”秀贞应了一声,见罗飞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想了想,温和地笑了笑,说:“宝宝今天就回晗园去,她妈**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七七跟雷霁的事情,即便是孟家的人,也甚少有人知道,连孟夫人也并不知晓。大家只道她因为咳疾去成都疗养,其实根本不知道她一直都在清河。转眼半个多月过去,只因这日老许从晗园打来电话,说下午晚饭后便派车来接宝宝回去,秀贞因问七七是不是也回了,老许便说:大*奶上午已经回来。秀贞只知道罗飞因为秉忠之死对七七嫌隙甚深,但想着两个人多年的情分,便还是忍不住跟他说了,又道:“她这一走就是十多天,一定是想孩子,宝宝月底就过生日了,也没几天的事情,这当**怎么也得着急张罗。”安静的气氛中,只见罗飞微低着头,呼吸急促轻浅,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只道:“回来就好,宝宝一定也很想她。”说着也笑了一笑,可却像被一根针突然刺到,脸颊的肌肉轻轻一个抽搐,转身快步朝善存的书房走去。书房里燃着百步香,却不似秉忠在的时候,总往香炉里撒一些浸了蜂蜜的木屑,虽然雅致清新,气味单纯,但透出一股冷意。善存独自一人坐着喝着茶,书案上却放着些七巧板等小孩的玩具,见罗飞进来,他展颜一笑:“来了。”罗飞向他行礼,善存见到他很是高兴,让他坐到身旁来,罗飞看着书桌笑道:“老爷现在真是有童心。”善存呵呵一笑,知道他指的是上面的玩具,道:“那是宝宝的,她这段时间住在我们这儿,怕她闷着,连我这个老头子也得陪着哄,她呀,跟她妈妈小时候……”话说了一半,却陡然止住,眼中渐渐浮起苍凉的伤感,沉默了片刻,却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眼中渐渐泛起一丝泪光。罗飞低下头,紧紧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方道:“老爷今天叫我过来,是为什么事?”善存道:“你爹临终前处理了老杜家的债务,杜家把他们十三口盐灶作礼,用以酬谢,你父亲一向仗义,若他还在世,定不会收的。我想了想,便跟杜家商量,以租佃方式接收,佃价七千,名佃实送,这样外头看起来也好说。”罗飞轻轻一笑:“我爹不会在乎虚名,若真是仗义相助,便也不求他人怎么答谢。罗家不会要这些盐灶。”善存看着他:“阿飞,我知道你在怨恨我。”罗飞不语。善存道:“二十一军之所以迟迟不派人来帮你,只是因为刘主席要避嫌疑,我们本跟南京那边打好了招呼,这边稍微有些动静,就会跟上头举荐郭剑霜,刘湘如果贸然让他的军队掺和这件事,别人难免会说他的闲话。但我可以保证,如果不是雷霁突然从中捣乱,你们原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