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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话可说了,再逡巡一眼这些百姓,面露峥嵘,“嘉盛,将他们编至军中。”向众人抱拳,而后转身回大帐。***战事一起,东麓镇忽而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都在忙碌,却没人出声。君锦与玉织楼里的织娘将蚕丝、成绸放入地穴中之后,又将一捆捆白布、白纱堆砌到楼外,方便人们取用。这是罗瞻最后一次回来——两人相对无言,她知道他为什么来,是做最后的告别吧?也许这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害怕么?”他问她。摇头。“如果我顶不住他们,你怎么办?”笑笑,示意自己袖子里的匕首,“我不会受辱。”弹一指她的额头,“刀是用来杀敌的,不是用来自裁的。”拔出她袖子里的匕首,放进她手中,“刺我。”指指自己的胸膛。“干吗?想先让我复仇?”“我的命暂时还是留给敌人为好。”君锦扮家家酒般,软趴趴的往他胸口刺一下,在刀尖距他胸口不到三寸时,手腕被他两根手指捏住,疼得她皱眉不已,“面对敌人,要狠,要让他害怕,再来!”他不是在开玩笑……她嘴角的笑意渐渐落下,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酸的很。再一次,手腕依旧被他捏住,但她没再皱眉,要狠……要狠……她连鸡都没杀过啊!“如果他们杀了你丈夫,杀了你儿子,你会怎么办?”想激出她的狠心,“他们会将我们的头颅提在你面前——”“啊——”不要说了!不会的,不会变成那样!“打仗永远会有死亡,这些都是很可能发生的,你得学会去承受这一切,来——把我想成敌人!”双手握起匕首,眼前是血染的画面,不行,她不能让那种事发生,“啊——”刺向他的心窝——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谁都可以变得强大无比。人,本来就是一种难以预测的东西。罗瞻需要使出七八分力才能阻止这个发疯的女人,夺下匕首后,攥紧她的腕子,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搂住——这一次对阵,是他最没有信心的一次,他没办法守护他们,“如果我能送你们离开,你会离开么?”在她耳侧呢喃,自私也好,他真的不愿意她们母子面临这种危险。“不要。”在他怀中流泪,“你必须挡住他们,必须活着回来!”如果她们走了,他就不会再有顾忌,没有顾忌的那是愚勇,有顾忌才会更强大。狠狠吻一下她的耳垂!松开手,转身离去,再没回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君锦擦掉脸上的泪水,“小英。”叫来一个织娘,“给楼里每个人都备上一把刀。”小英看看她,而后狠狠顿首。战争——只是那些高高在上人的游戏,平民百姓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好好看顾家园,此外再无其他!松开发髻,编成不易散乱的长辫,发上别着可以杀敌的铁簪,褪下繁杂的裙裾,换上简便的胡袍,腰间藏一把利器——这是东麓镇女人的标准装扮。在这个百年来战乱不断的地方,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小觑,杀狼逐虏不是一种能力,是必然要学会的生存本事——物竞天择。***“少主——”传令兵奔进中军帐。曾辉从地图中抬首——曾辉、曾赛兰、嘉盛三人坐镇南军,迎战田序大军。“嘉盛将军领五百骑兵进了伏圈诱敌,至今未曾回转,大当家要引兵去救。”“不行!让她马上给我回中军帐!”扔一支令箭出去。“得令!”传令兵接过令箭退出。大概半个时辰后,曾塞兰闯进中军帐,见到女儿第一眼就是将令箭掷到曾辉的身上,“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人家为了我们鹿山卖命,你却不让去救!”曾辉看一眼母亲,再看一眼地上的令箭,没说话,只弯身去拾令箭,因为腰疾迸发,差点直不起身,起身后,看着母亲,声调平缓无波道:“你领三千人马去老君山,万一这里守不住,你要借山险阻挡田军进入鹿山,至少在罗将军那边有结果前,不能让他们进入鹿山。”将令箭递到母亲身前,“这是将令,你给我的。”曾塞兰凝视着女儿,双目酸涩,她知道女儿的意思,她是要在这里决一死战,自十岁起,她就只哭过一次,想不到老了老了,却还有哭的一天,“得令!”拽过令箭,转身就走,在帐帘处却陡然停下——“这些年,委屈你了。”她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大女儿,但她不会表白,也不知该怎么表白,她是个瘦弱的女娃儿啊,本该被父母护在手心呵疼的,却要面对这么艰难的局面……望着飘摇不定的帐帘,曾辉苦笑,老太婆啊……连道歉都这么敷衍。她怎么会怪她呢?七岁时,当她从睡梦中惊醒,偷见平日张牙舞爪的母亲趴在父亲那瘦弱的肩膀上哭泣不止时,她惊呆了,一个神一般厉害的女人,居然也会哭得那般凄楚,为了自己的错判军情导致弟兄无辜丧生,为了自己不够强大……从那之后,她改观了对母亲的看法,不再觉得她是个只会揍人、毫无女人味的母亲,她想父亲也是从那之后对母亲改观的吧?这样一个女人,其实是非常可爱的,作为女儿她必须要帮她,要辅佐她变得更加强大……掀开帐帘,外面风雪交加,那个人现在还在浴血奋战吧?为了她们鹿山——会不会怪她不去救他呢?应该不会的……他那么聪明,又久经沙场,怎会不知军情紧要呢?那个人啊……她会在这儿一直等,等他回来向她交令为止。☆、四十四 你来做什么?山外的厮杀延绵不绝,持续胶着,从战场上退下的伤者越来越少,越来越重,直至再没半个人回来……君锦已经两天不眠不休,照顾伤患,制作火翎箭,不能让自己闲下来,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东麓镇被死寂的沉默覆盖着,没人知道外面怎么样了……直到第五天的清晨,一声凄厉的嘶吼自街上传来,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马蹄声疾驰在中心大道,自东向西——没有欢呼声,只有刀剑起落的声响——君锦缓缓放下手中的箭杆……这么说他输了,那么下面就只能以命相抵了,转头看向一旁装箭头的儿子,“睿儿,到地窖里去,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快去!”一边嘱咐,一边拉儿子往地窖里塞。“娘——”小家伙阻止母亲替他盖好地窖,君锦以为他不想进去,硬是将他的小脑袋按下去。“娘,刀,前厅的门口有刀。”他藏的。“娘知道了,你记得一定不要出来。”怕儿子不听话,故意道:“你还要替爹娘报仇的,不能出来,知道么?”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乖缩进地窖。君锦将盖板盖好,抽了腰间的匕首,一路跑至前楼,大街上早已惨叫连绵。女人、孩子、伤兵攥着手中所能找到的武器,面对那些高头大马的胡人,他们的反抗显得可笑之极,但此刻没人有权力笑他们。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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