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去哪儿?”无事可忙时,他便无处可去。转过身,伸手帮他穿睡衫,“小孩子慢慢长大了,还能受你管制?”这个“小孩子”特指齐王。“就是希望他将来能不受管制。”“到那时,你该怎么办?”一个功高盖主、一手遮天的人,将会有什么结果,难道他不知道?“盛极必衰。”万事万物皆有此果,他自然明白。她的眼神只微微一闪,随即掩在长睫下,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果。“担心还是害怕?”低头问她。“不都一样?”“不一样。”担心是担心他,害怕不只是为了他。“什么都没有。”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害怕也不担心,或许是因为知道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吧。“真绝情。”他笑笑,搂了她的腰去,“天降山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你不必再自己去。”近来齐陈两军可能会对上,到陈国境内不安全。“知道了。”抬高双臂,接他的束发冠。灯影变幻——仍旧是那盏鹤灯,仍旧是那对人儿……旖旎摇曳。隔日一早,天未亮透,他便已起身,没让她起来,走时也没跟她打招呼,只是到孩子的房间看过一眼后,便动身上路了。望着昏暗的内室好一会儿,玲珑才叹口气,爬起身,早饭之后他们也要搬去木园,要起来收拾行李。可收拾了半天,突然又不想搬了,天寒地冻的,搬过去做什么?“夫人,马车都安排好了。”屠伯在门外候令。“算了,不搬了。”玲珑扔下手中的包袱皮。屠伯沉默一下,随即点头。“喂,我来接人啦!”院门口,小缎大喊——她是知道天盛离开了,才主动来帮忙搬家的。屠伯听到她的声音后,微微蹙眉。“佬伯,早啊。”在经过屠伯时,小缎拍一下屠伯的肩膀。屠伯抿嘴没说话。“咦?你怎么在拆包袱?不搬啦?”玲珑点头,“是啊,木园那边人多,去了添麻烦,年夜饭过去吃就成了。”“也好,那我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几天。”最近庄子上的人老爱给她介绍婆家,烦着呢,正好在这儿躲躲,“佬伯,你别走啊,跟我去木园搬点东西回来。”追出门外。屠伯走自己的路,并不理她。“喂,你怎么不听人话——”小缎可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人。屠伯也算可怜。5757、五十三 烽火戏诸侯 ... 日复一日,人复一人,时间在水滴石穿间一点点消逝。西西和辽辽已过三周岁,在他们才两岁时,他再次忙了起来,齐对陈,齐对仲,宋齐梁用他七国霸主的身份消耗着齐国的军队和钱粮,而天盛,以穷兵黩武之势与之相抗……也许是他制造了太多杀孽,度城这边也一次又一次遭遇刺杀,光她和孩子就遇到不下十次,可见他那边有多危险——所以如今他轻易不回来,即便回来,也呆不久——他的解释是太忙,从不说是担心给他们带来危险。今时今日,他在齐国早已是真正的一手遮天,可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将来,更不在乎后人会说他穷兵黩武,铁了心要灭掉宋国,争下七国之霸之位……这一年,度城的第一场雪迎来了齐国的王上——已经十七岁的范九正。他远度重山,驾临边塞,表面上是为看边境明珠——度城,其实如何,没人知道,度城于今年夏末,基本设施已全部建完——没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成一座城,他天盛做到了,而且未曾用过朝廷一分钱,他用的是这世上最九流的商贾和盗匪们的钱,他给他们自由和机会,他们为他建城。小齐王也不相信度城会建得这么快,所以他要过来看,顺便还为了见那个对他避而不见的叔王天盛。连续十多天的风雪,难得在这一大早放晴,像是预示了什么好事来临一般。一大早,看给两个孩子准备好早饭,玲珑动身去木园,陆樵近日病重,卧床不起,庄里的事都脱手给她,近来镖局刚接了岭南王家和东临刘家的买卖,他们与胡人交易所得的上万两黄金需要押送关内,一切事宜都需在近日安排好,她须亲自出面。她刚走没多久,院门前便来了一众马匹。“叔王所居之处果然幽寂。”说话的是个年轻俊挺的少年——齐王范九正。而他身旁的便是刚进城的天盛——他们不是巧遇,是约好的。“进去吧。”天盛对少年示意一下木门。由羽申开门,两人一同踏进院内。院子里,青石铺就的小道,小道两旁一片空旷,只在右手边的正屋窗口有株小梅,此刻一个小家伙正一只脚踩着梅枝,另一只脚踩着梯子,不知要爬去哪里,见院子里突然来了一堆人,小家伙不禁皱皱眉头头,在看到其中之一便是自家爹爹后,咕咚一声跃下梯子,“爹爹——”他已经四五个月没见到亲爹了。天盛尚未来得及看清小家伙,便不得不弯身接住他飞撞过来的小身子。“刚才在干什么?”审视儿子的脏脸。“玩。”小家伙亲亲爹爹的脸颊——他就是凭这一点得到爹爹眷宠的,否则爹爹才不会抱他。奉承完亲爹,小家伙扭脸看看一旁的范九正,开口便问:“你就是那个王上?”小家伙的话让在场的人颇为惊讶,一来为他头一眼便猜中,二来为他的童言无忌。天盛没说话,倒是范九正好奇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那个王上?”小家伙却咯咯笑笑,也不说话,因为他娘交代过,若见到了这个齐王,不要乱说话——为了能出去玩,他答应了娘亲,所以现在不会乱说,其实这个大哥哥很好认,因为没人敢在他爹爹面前背着手摆架子,除了齐国的那个王上。“你娘呢?”天盛看一眼内堂,不见玲珑的身影。“去庄子了。”所谓的“庄子”便是指木园。“进去坐吧。”天盛对九正示意一下正厅。厅里的布置与院子里一样简洁,正对门的墙上挂一幅“夜狼对月”——高高尖尖的山崖顶,一条大狼在嘶吼,它脚下便是朦朦的几片纱云,云下简单的几笔勾勒,却内容丰富,有天、有地、有山、有水,山水之外还有望不到边的莽原大漠,左上的画角处,还有一小盘明月,拨云而出,整幅画面有七分是空白,却彰显着它的霸气与安宁,奇怪的组合。挂画前摆一条长案,案前是一面漆木高方桌,桌左右各摆一把雕饰木椅,此外再无他物。天盛在右,九正在左,入座。宅子里没有下人,两个奶娘也在去年送回了大都,家里的一应事都是屠伯、羽申以及女主人在做,玲珑不在家,所以沏茶倒水的事便轮到看家的屠伯头上。九正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里间的门帘一挑,一名着鹅黄棉袍的小女孩揉着眼睛走出来,在看到厅里的人后,漂亮的水眸倏然眨两下,随即便笑了,因为看到了座上的天盛,“爹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