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睁开眼正看见他坐在身边,上身最后一件内衫也盖到了我身上,旁边是篝火,头顶是青黄的岩壁,外面还是瓢泼的大雨,“下雨不知道躲,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种人。”知道自己是生病了,又给他惹了麻烦,特别是这种时候,往衣衫下缩一缩,“对不起。”他有些好笑地看我一眼,“大家闺秀是不是都有这毛病?”见我不言语,“没事,只是咬破了点皮。”“……”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眼睛转到他的肩颈处,上面有好几处牙印,“我咬的?”他笑笑,伸手从火堆上取来一块烘烤的东西递给我,“可能是饿极了吧,吃点东西。”撑起身子,接过烤得黑乎乎的东西,“我说了什么没有?”记得是梦到了幼年时的什么事。他看我一眼,随即摇头,“没有。”心知他一定在骗我,不过还是很感激,因为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心底那些自己都不想碰触的东西,觉得这样自己就会过得很好,不自苦,才会更坚强,咬着黑乎乎的东西,却不知道什么味道。“能吃就好,好不容易逮到这两只田鼠——”“你说什么?”他正翻着火堆上的东西,顺口一回,“田鼠。”什么话也没说,扔了手上的东西,跑到山洞口一阵猛吐,吐完了还接雨水不停地漱口,直到把自己都折腾地头昏眼花,才踉跄地扶着岩壁回去,他却正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擦拭,看我的眼神还是那种看败家子的。“有眉目了吗?”坐下身,将披在身上的衣衫还给他,总不能老让他光着身子在我面前乱晃吧。他大肆啃着那烤焦的田鼠,再次引起我一阵吐意,“有一点,等雨停了,咱们再回那破院子。”“为什么?”不得不避开视线,免得再吐。“这里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他们不可能走得太远,那种蘑菇的药劲过了,可能他们自己还会回来。”“你是说那种蘑菇会让人自己走失?”“是产生幻觉,不过有点奇怪,这种东西多生在南方,怎么这里会有?”“肯定不是土匪?”“肯定不是。”一本正经,随即生笑,“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可这里不是颖川……”即便他也算是土匪,可这里离颖川那么远,就算是早年认识这里的土匪,可谁能保证这么多年后,不会有新的,“要是那些蘑菇是土匪设的套怎么办?”我的较真行为只得了他的不予理会以及抽搐的笑意。这人对我要么嘲讽,要么把我当孩童逗弄,再就是莫名其妙的笑,总之没有正常的时候。“你当过我是长辈嘛!”也是随口一说。“你觉得你是吗?”他那眼神看起来是戏谑,却又带着些严肃,到让我有点结巴。“……起码我是入了申屠家宗谱的。”这一点总是没错。“申屠苏氏?谁知道那苏氏就是你?我记得三叔的婚约上写得应该是苏子千,没有苏南儿这个名字。”咬一下下唇,缄默不言,这么聊下去,好像又会不知道为了什么生一肚子气。“你真得会了为三叔守一辈子,不再改嫁?”扔掉手上树枝,再拿来火堆上的另一只,继续吃。心神被他手里的东西夺去不少,“申屠家除了你,没人欺负我,在这里很好,为什么要改嫁?”“你是真这么想,还是为了骗别人也把自己给骗了?”舔舔嘴角的肉沫。我赶紧捂住嘴,酸水直蹿进了舌根,差点又吐了出来,“你的身份问我这种话,是不是有点没规矩?”他停下动作,上下打量我一眼,“你这么衣衫不整的坐在一个男人面前岂不应该算是通奸了?”刚想嚼,又说一句,“对了,你身边那丫头看起来比你聪明很多,起码她承认了你不敢承认的事。”他看出来了?!“……”看着他,突然转开眼,不知道心里翻江倒海想得都是些什么东西。静默,只有雨声。雨停了,他走出山洞,只有我一人坐在那儿。……脚上穿着他的靴子,靴子很大,也很长,一直长到膝盖处,双腿在马背上晃荡着,一不小心,左脚上的靴子脱落,顺着山路跌得老远……脚踝上的银铃铛像是终于摆脱了靴子的束缚一样,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帛城的习俗,芳菲四月天女子宜在踝上系铃,驱邪避凶。用力将脚踝压在马腹上,不让铃铛声跳得那么欢快。远远的,他在山路上捡起靴子,走近给我套上,动作娴熟地让人感动,我承认,我其实贪恋着这样陌生的亲昵感,可又放不下世俗的想法,或者说根本就不敢,因为知道这种事永远都不会有结果,而且我害怕变成世人茶余饭后唾弃的对象,只有在见到他时,才会隐约给自己一种幸福感,也许那就是小妹所说的,他对我来说危险的原因。女人能让男人失去理性,反过来的道理也是一样,只是我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偏偏对这个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好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初见时他将斗笠扣在了我的头上?异或是只有他会气得我张牙舞爪的同时,还会让我很听话?沉沦意味着已开始堕落,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个。二十二 山凹里的人家再回到那栋破院子里,仍旧是空荡荡的,一场雨下来,边上的几间屋子被雨水冲垮,围墙也倒了一大片,一只田鼠倏地从墙角窜出来,吓得我凑到他身侧,他却伸出光脚一脚踩下去,田鼠在他脚下吱喳叫着,见他弯身去拎田鼠的尾巴,我慢慢移到马旁。他拎着田鼠的尾巴狠狠转了几圈,而后将田鼠扔出了围墙,就见一只灰色大犬蹭得从围墙外跳了出来,应该是被那只田鼠吓得。“行了,都看见脚印了,别再藏了!”他对着围墙外的枯草垛喊一声。那只灰色大犬呜呜叫着巴住矮墙,似有攻击人的架势,不过显然,狗也欺软怕硬,不对着他叫,偏偏对着我。“到马上去!”他从一旁倒塌的屋梁上抽下一根碗口粗的木棍,那狗吓得喔喔两声,跳到一边。我赶紧听话地爬上马背,因为见他赤脚,顺手脱下靴子扔给他,谁知道力道没掌握好,直接砸中了他的脸,他捂着鼻子狠狠看我一眼,我想笑却不敢笑,只好转开眼,因为坐在马背上的高度正好可以看到草垛后面,就看到一个人正钻在草垛里,腿还露在外面。“那边有人!”我以为他拿棍子是为了打狗,谁知道竟是为了支撑着跳过矮墙,正好落到草垛后面,一把抓出草垛下的人,狗见主人被抓,有点急眼,围着他就咬,可咬到的总是木棍。那人是个哑巴,一身破烂的麻布衣衫,身形瘦小,看上去像是逃难的百姓,不过显然是我的单方面猜想,那人比划了半天,我一点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