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患有风湿,一年到头腿脚都肿着,行动不方便,平时的衣食都要人伺候,老头走后恰好娶进了儿媳,一应琐碎就都由儿媳来做。老太太是个看上去慈祥,说话也十分客气的人。见儿媳一走,老太太半眯的双目缓缓睁开,盯了莫语好半天,害莫语不得不抬头对她笑笑。“李夫人摊上你这么个好儿媳,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老太太的声音有些浑浊。莫语笑笑,没接话,接什么?接“你也有个好儿媳,不必羡慕别人”?老太太一看就是有闲话要说,这么一接不正好给她打开话匣子?等了半天,见莫语没接话,只是笑,喃喃道,“我家小宇他娘要是也跟侄媳你这么好脾气就好喽,我老婆子也就不用整天看人脸色了。”莫语暗道,还真说起来了,她就是担心搅进别家婆媳的闲话里,真是躲都躲不及。“我图儿没走两天,我这罪就又开始了,侄媳啊,你以后可得天天来,你一来,我这饭就吃得好,你不来,我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叹息。莫语暗诧,不是吧?袁喜岁不像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啊,虽然脾气有点扭,可不至于虐待婆婆吧?“你看,这都两天不跟我讲话了,就因为图儿走时跟她吵了一架。”老太太咳嗽两声,伸手想拿木几上的茶杯。莫语忙替她端过去。“我图儿在家时,天天陪我说话、唠嗑,晚上睡前还给我暖好脚,怕我夜里冷。”“周大哥很孝顺。”莫语实在不好继续不说话。“是啊,我图儿就是孝顺,可惜娶了那么个媳妇,天天给我脸子看,所以我盼着我图儿早点回来。”莫语真不知道是老太太糊涂,还是袁喜岁真那么做过,这种没眼见耳听的事,她不好乱下结论,再说也跟她没干系。“侄媳啊,你帮我个忙,那枕头下面有个木盒子,你给我拿过来。”老太太指了指床头。莫语放下针线,起身到床前从枕头下拿了木盒子给她。就见老太太打开木盒子,里面放了个油纸包,油纸包一打开,一股肉香传来,“我儿子走前给我买的。^//^”是吗?可政然他们都走了四天了,这大肉饼放这么久都不干硬?看上去还有热度呢,不像是四天前买的呀。莫语缓缓坐回去,眼睛却始终瞅着那个吃得美滋滋的周老太,满心的狐疑……“侄媳,你也吃一块。”老太太递一块给莫语,莫语赶紧摇头。两块大肉饼,老太太囫囵吞枣般就下了肚,看得莫语惊奇不已,这饭量可不小!“侄媳啊,你可千万别跟宇他娘告状,她知道了又要摔摔打打给我脸子看。”一边抹嘴,一边把油纸包藏进袖袋里。莫语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在袁喜岁回来的快,不然莫语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位老太太。“娘,有肉饼味儿!”小周宇的鼻子灵的很,一进屋就闻见了肉味儿。只见袁喜岁原本嬉笑的脸缓缓拉下,继而松开儿子的小手,小家伙没看到母亲的脸色,兀自拿着糖葫芦往奶奶那儿去,“奶奶,吃糖串!”祖孙俩天伦之乐着,这边的袁喜岁却脸色冷峻地从竹篮里往外捡菜。莫语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见袁喜岁出去,急忙放下针线跟了出去——一拐进后院临时搭建的小厨房,袁喜岁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对不起。”莫语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袁喜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跟你没关系,她是不是跟你说我不给她吃,不给她喝了?”莫语默认,“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误会?她一直都是这么跟她儿子说的,说他留下的钱全给我搬进了娘家,每日就给她吃些剩饭剩菜。”把袖子拉开,给莫语看她身上的淤痕,“你看,这都是她给我掐的。”“……”莫语惊讶地咬着唇,“你……没告诉周大哥?”袁喜岁哼笑,“他?他还惦记着我虐待他娘呢。”“这伤难道他没看见?”“看见又怎么样?他说他娘跟爹的感情好,他爹过世给他娘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性情难免变坏,之前不是这样的,让我多包涵。”再擦一下眼泪,“我一直包涵着,可她却变本加厉,跟人说我趁她儿子不在时,不给她吃不给她喝,让人偷偷从街上给她带吃的,刚才她又吃肉饼了吧?那是让店伙计偷偷帮她买的。”“……”莫语以前在乡下是常听说这种婆婆,不过到没真眼见识过,“你跟她谈谈吧?这样下去,怨恨只会越积越深,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跟她谈?我懒得跟她说话!”这扭性子!“难不成你以后都要过这种日子?”“过呗,我实在不想跟她说话。”虽然可以理解,但总觉得这么过下去她会很辛苦,不过既然她已经决定了,作为外人,她也不好多说。莫语伸手帮她一起择菜——委实都是素菜,只买了巴掌大的一小块肉。那周图也是黑骑军的卫戍长,就算没立多少战功,想必家底也不会太薄,怎么吃得如此清淡?难怪小宇经常往她们那儿跑。袁喜岁看出莫语的疑问,道:“李校尉的钱都交给你保管吧?”莫语咬唇,不知该不该说出来,“还给了婆婆一份。”显然另一份在她手里的,袁喜岁不禁又想流眼泪,“我们家有多少银子我都不知道,大半都是婆婆在管,剩下的都在他身上,我这儿只有一点买菜的钱,婆婆说让媳妇管钱,最后都会管道娘家去,有吃有喝就行了。”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莫语觉得这周老太太做得确实有点过分,她家婆婆也疼儿子,好东西都往自己儿女嘴里送,可也不至于把儿媳抠得这么紧呀,就算不心疼儿媳,起码也该疼孙子吧?“难道她就不担心小宇吃不好?”袁喜岁吸吸鼻子,“她对我说过,她儿子在家的时间不长,小宇怀的蹊跷,而且长得不像他们周家人。”莫语结舌,这话太狠了!“她没凭没据,怎能这么乱说?”袁喜岁咬唇,“我在嫁进周家之前,结过一门亲事,是同村的一户人家,后来那人出外做小买卖一直没回来,都以为他死在外面了,亲事也就算了。当年小宇他爹在大营里,生死未卜,一直说不到媒,那会儿正好我娘家大哥和二哥要娶亲,对方要的彩礼很多,只有周家出得起这些钱,所以就结了这门亲。”擦一下眼泪,“后来做买卖的那个又回来了,可那会儿我已经成了亲,有次回娘家时见过一次,不知是谁说到了我婆婆耳朵里,从那之后她防我就跟防贼似的,怀小宇时,她还曾让小宇他爹让我喝药把孩子打掉,小宇他爹没同意,还跟她吵了一架,之后她就没再提过,但对我们娘俩不冷不热的,外人在时一个样,外人不在时另一个样,偏偏她长得一副好人相,谁都信她的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