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错快步走过去,挡在保安面前,好让保安的手电光不要频繁照在隋轻驰脸上,容易把他惹火:“对不起,他是我朋友,喝多了点儿。”保安也是年轻人,收了手电很无奈地说:“他刚刚在这儿唱歌,声音太大了,虽然唱的……其实还蛮好听,但是大半夜的太吓人了,你快把你朋友领走吧。”保安走后,傅错回头看隋轻驰,见他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他走到隋轻驰身边坐下,摘了他一边耳机线,塞自己耳朵里,发现根本没声音,有些搞不懂,就又拿过隋轻驰放腿上的手机。手伸过去,就被隋轻驰按住了,隋轻驰扭头盯了他一眼,说:“你很随便啊。”傅错心里叹了口气,没理会他的干扰,挣开隋轻驰的手拿过那部手机,发现早就没电了。他不知说什么好,就问:“你在唱什么?”隋轻驰把手机拿回来,说:“Bitter Sweet Symphony。”傅错抬头看向眼前的寂静广场,想象了一下隋轻驰在凌晨三点,空无一人的商业广场上,在高奢代言巨星们的环视下大唱Bitter Sweet Symphony的画面……老实说,他很想听一下。椅子上还有一个易拉罐,倒在一边,被捏塌了一角,毫无疑问是隋轻驰唱的时候捏的,他把它捏得咔咔作响,想象那是世界上最牛逼的乐队。傅错起身把最牛逼的乐队丢进最近的垃圾桶,又走回来,低头看着隋轻驰,说:“回去吧。”隋轻驰没看他,向后倒在椅背上,望着夜空发呆,然后说:“这儿像不像一口井?”傅错也抬起头,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商业街的中心广场,四面都是高耸的大厦,他们在这些墓碑一样的大厦底端,只有中央有小小的一片天,月亮屈辱地吊在一角,的确像一口井。“我们就是井底之蛙。”隋轻驰说,语调有些悲伤,他看向傅错,说,“傅错,我觉得你错了。”傅错皱眉:“哪里错了?”“你应该去伯克利,应该签约后海。”隋轻驰说,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是挣脱了酒精的。“我没觉得错。”傅错说,他不想在这里陪隋轻驰聊到天亮,伸出手,“走吧,已经三点了。”隋轻驰看着他的手,那只弹吉他的手,捏着拨片潇洒扫弦,给过他第一次美妙的体验,他没有去拉住,而是疲惫地垂下眼睫,说:“你不用来找我,我喝够了玩够了自己就会回去。”“你真的会回去吗?”隋轻驰眼神清醒地看着他:“我会。”又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你总是低估我。”傅错抿了抿唇,说:“隋轻驰,那天我确实走得太急,没有及时联系你,我很抱歉……”“不要再惺惺作态了。”隋轻驰打断他。傅错愣住了,盯着隋轻驰,眼睛都睁大了一圈。隋轻驰手在长椅扶手上撑了一把,站起来,他醉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那一起身却还是颇有气势,眼神阴鸷地道:“你其实根本就不想和我道歉,从头到尾你都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你怎么就是不能痛快地承认你很烦我呢?”傅错无言以对,在灵堂的时候,隋轻驰在手机那头对他发火,他真的很心累,其实当时想反问他: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谭思的妈妈死了,你难道不懂失去家人的感觉吗?可是话没出口,只在脑子里一闪他就沉默了,失去家人的那种痛,隋轻驰可能真的不懂。他还能说什么呢,是气他还是心疼他呢?“……你喝醉了。”他说。“我没醉。”“你醉了。”“我、没、醉!”隋轻驰狠狠地说出这三个字,傅错无言地看着他,看他红着眼睛,像被饿坏了的狼。隋轻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从傅错身边走了过去,说:“算了,我可能真的醉了,我们回去吧。”傅错注视着隋轻驰的背影,隋轻驰走了几步就停下来,有些惴惴不安地侧了下头,发现他就跟在后面,才放心地又转过头,放慢了脚步,傅错认命地走到他旁边,隋轻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沉默地用力反握住,傅错感觉他手指间半干的黏腻酒液将两个人的手指黏在一起,他在那一刻难受地想,你为什么总是要说出伤人的话,做出伤人的事以后才来后悔?“以后别喝酒了,好吗?”“好,再也不喝了。”第四十七章 那一周谭思都没来参加排练,也没去酒吧打工,只参加了月底的考试,之后就是暑假了,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傅错还和谭思商量暑假要去巡演的城市,七月他们本打算去三个城市开唱,那样八月就可以开始计划他们的第一张CD了。以谭思现在的状态,要让他参与巡演很勉强吧,傅错想着还是推迟一些时间比较好。乐队的微博号上,有歌迷在问“暑假了,你们来吗”,傅错点开想回复对方,却发现已经有人回复了。回复只有一个“会”字。当时他和隋轻驰正在面馆吃面,刷见这条微博,他抬头看隋轻驰,隋轻驰一直低头安静吃面,左手放在下面,没有在看手机,也没看他。不是隋轻驰,也不可能是AK,这是谭思回的。果然第二天的排练谭思就和AK一块儿来了,他看起来瘦了不少,也没什么精神,他们三人按事先说好的,谁也没去安慰,身为过来人,傅错很清楚,他已经在慢慢走出来,就不要一直提醒他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排练的时候谭思没怎么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配合他们,傅错看得出来他很努力想投入到音乐中。挑选巡演曲目时,谭思第一次开了口:“我们能加一首吗?”“哪首?”傅错和AK异口同声问,隋轻驰也抬头看向他。谭思说:“《Castle》。”AK看向傅错,傅错点点头:“好。”巡演的第一站依然是和他们颇有缘分的S市,那天晚上的演出,《Castle》被安排为最后一首。前一首歌是略带金属风的硬核摇滚,一曲终了,台上灯光暗下来,歌迷还沉浸在亢奋的氛围中,站在第一排的歌迷还能从一片暗蓝中看到隋轻驰的身影,看见他转身离开了麦克风一会儿,再次回来时手里提着一把木吉他,台下人声尤还鼎沸着,混乱得像巷战的尾声,隋轻驰就像一个提着武器回归的年轻士兵,要来终结这一切。灯光再度亮起,暖黄色的光照亮正低头把吉他挂上的隋轻驰。隋轻驰低头拨动琴弦,木吉他的声音响起,全场犹如夜色里炮火平息后的废墟,陡然寂静降临。歌迷们一个个抬头注视着隋轻驰,他弹吉他的动作越来越像傅错了,连抱着吉他的动作都像。隋轻驰的木吉他越弹越好后,傅错给这首歌又做了一次编曲,主歌第一段是木吉他独奏,第二段开始电吉他和别的乐器才会加入,这是他们第一次用这个新编曲演出这首歌,有了木吉他,整首歌的感觉真的变得很不一样,木吉他和电吉他彼此唱和,就好像他们简陋的编制里有了一台钢琴。傅错看向谭思,看向身后的AK,还有舞台前方的隋轻驰,西风或许还不成熟,无法和那些传奇乐队相比,但他们都在成长,他感激他的队友们,为他写的每一首歌全力输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