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弘见林佟氏不接自己手中的账本,也不怎么在意,顺手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他微微笑了笑:“这倒是跟信不信任没太大关系。只不过孙儿听说,云阳富户在城中施粮,总会有些明明有手有脚却习惯好吃懒做的人,混在老弱病孺中假冒流民来领粮……”说到这里,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林佟氏:“我们虽是做善事,为家人积福,但也不能就这么两眼摸黑地做事,任由那些奸猾之人欺瞒。所以孙儿才决定把施粮的事情交给缙阳寺的高僧,想来那些小人,应该不敢在佛祖面前耍滑吧,毕竟做这等坏事的人,以后可是要下地狱的。”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平淡,但偏偏带着一丝阴沉的意味,尤其是“地狱”两个字念出来,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林佟氏只觉得有一口气憋在自己胸口,不上不下的,差点把她憋死。她不清楚林彦弘是真的查到了什么事情,还是单纯被传言所影响,才做出这样的安排,但却没办法出言反驳。她总不能说,就是因为有这等“小人”,他们才好在施粮的时候做文章;也不能说,缙阳寺的僧人办不好这种布施的差事,所以还是得有他们自己人来办。还没等她想到对策,林彦弘又开口道:“等到了缙阳寺要在周围做法事布施的时候,就让卫辉或者石佐把账目报过去,主持说不用我们把粮食运到寺里,到时候自有他们的人来收粮。”林佟氏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禁皱眉道:“怎么只让卫辉和石佐报账目,你那个新庄子呢?”卫辉父子原本管着两个庄子,因着石佐也去了那边,林彦弘为了表达对生母陪房的看重,也为了“公平”于是把卫辉儿子看管的庄子交给了石佐负责,只不过石佐不擅农事,所以暂时还由卫辉的儿子从旁协助。而林齐氏的另一个陪房龚春,则辞了林府外院的差事,开始负责管理林彦弘新买的庄子和田地。他原本在蜀陵就做过这等差事,所以再操旧业也算得心应手。林佟氏知道这个龚春是个只忠于林彦弘的榆木疙瘩,比那个刘全福还难拉拢,所以并不打算“招揽”他为己所用,免得打草惊蛇。至于石佐,都不用林佟氏多暗示什么,就已经开始跟府里的管事搭上话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主动靠过来。所以即便知道卫辉和石佐之间的龃龉,林佟氏也打着两不相帮的注意,等他们“两败俱伤”了,再都来求自己。可现在林彦弘的话里明明表达的是,以后施粮依然还是旧庄子出粮食,完全没新庄子什么事,这就让林佟氏无法坐视不管了。“都是你的产业,却只让旧庄子出粮出力,如此厚此薄彼,是不是会寒了老人的心。”林彦弘蛮不在乎地道:“就是因为都是我的产业,又有什么新旧之分呢?所谓一事不劳二主,既然之前是那两个庄子出的粮,也就不用再让新庄子掺和进来,要不然光是筹粮、储粮和记账都要另外多费力气,实在没这个必要。”他看了看案几上的账目:“孙儿已经让人把大概需要跟缙阳寺交接的粮食数目列了出来,到时候无论是卫辉还是石佐,按照数目来筹备就好……当然,这也要看具体的收成,到时候可以酌情跟缙阳寺商量。”一旦按照账目来交,到时候就有缙阳寺的僧人把关,纵然卫辉和石佐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再从里面抠出花儿来。原本施粮就是个吃力的活计,如果不是因为有利可图,卫辉父子怎么可能“全情投入”,更何况是看不到兔子就不撒鹰的石佐。如今施粮的就真的只是为了“积福”,林佟氏哪里接受得了这个结果。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这施粮积福的事情,原本就是自家人做更好,你全部交给僧人,岂不是偷懒?”林彦弘闻言点点头,附和道:“祖母说的是,那到时候还是让卫辉亲自去跟缙阳寺接洽吧,然后施粮的时候他也像过去一样全程参与,这样就能表达我们的诚心了。”——反正无论是卫辉还是石佐得了这个“差事”,都能让林彦弘高兴,至于林佟氏愿意让卫辉多忙一些,他又何乐不为呢~林彦弘满脸笑意,语含期待:“也幸亏老天给这个缘分,如今三个庄子都挨在一处,自是方便了许多,孙儿去看的时候,只觉得像是一起的,连果园里种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您看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所以到了收获时节,若旧庄子的出产和新庄子差太多了,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毕竟都在同一处山水,享着同一片天时~林佟氏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原本就有些阴沉的脸,就更显得青灰起来。林彦弘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祖母的脸色不太好,他继续兴高采烈地道:“龚春原本就是个老把式,只是有些年没有做农事,不知道生疏没有?若是今年庄子得了丰收,孙儿打算给龚春提提月例,也好褒奖褒奖他。龚春和卫辉、石佐都是从蜀陵来的,但据孙儿所知,他们月例可差了不止一丁半点……祖母您说的对,孙儿不能厚此薄彼,免得寒了老人的心。”―――――――――――――――――――――――――――――――――林彦弘从晓福居回到东苑不久,就听说晓福居默默请了胡大夫进府。而“大少爷不知道怎么把老夫人气着了”的消息也随之传了出来。不过很快的,这个“谣言”就被老太爷林穹德给阻了,他还打了两个在背后传谣言的奴仆一顿板子,好威慑众人。因为也有人在传,林佟氏不喜原先的夫人林齐氏,要不然也不会给老爷林丰纳贵妾损她脸面。如今大少爷要去蜀陵给齐老太爷贺寿,老夫人心里不高兴了,所以才给气病了。林穹德此番让林彦弘去蜀陵,就是为了修复林、齐两家的关系,好为林隽将来铺路,哪里允许下人传些奇奇怪怪的话,让此事不能顺利进行。他知道林彦弘卖铺子买庄子的事情,却并不觉得这是嫡长孙自己的主意。“他才多大,之前又一直醉心考学,哪有时间做这些计划和安排?你以为童生试的案首,是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出来的!”林穹德对林佟氏道:“我看,多半是你说的那个刘全福,在背后撺掇的。”林佟氏之前是真的被林彦弘气到了,连连吃了胡大夫开的两副药,才缓过劲儿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立刻让人把自己被长孙气病的事情给传了出去,好让林彦弘感到惶恐不安。此时她听到林穹德的话,不禁有些愣怔。林穹德见老妻脑子转不过弯来,想想她这两天确实脸色不好,于是只能不耐地解释道:“刘全福原本在外院办差,不得你我重视,就算他把女儿塞给弘哥儿当贴身丫鬟,怀风和弘哥儿也不怎么搭理他,当然就着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