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这才出了门去,跟着那几位长老,从殿中正门出去,才发现这里并非正殿,只是一座侧翼。这一片宫殿坐落在山腰处,甫一出门,就见远处飞瀑高悬,水幕倾泻而下,落入一座巨大的湖中。湖上错落着数十个小岛,岛上各有亭台楼阁,水波荡漾,雾气缭绕,宛如仙境。他们所在的殿堂位于湖心处,数十座间宫室,以交错回廊相连。一行人在廊中穿行,四处金碧辉煌,从墙上到案上的布置陈设,件件精美古朴,价值连城。虞锦书和段鸿都极为平静。身为仙尊的徒弟,他们在师父私库里不知道见过多少好东西。而且两人的仙器也是用尽了天材地宝的,随便拎出点边角材料都万金难求。剩下那位心事重重,满脑子都在琢磨飞火仙尊的用意,对周边环境关注度不高。三人皆目不斜视地走过去,那几位长老反倒是暗自点头。不过,等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时,苏陆才陷入了震惊之中。这间宫殿装潢华美,凝神香雾丝丝袅绕,靠窗方向摆了一座那长长的案几,上面书卷和竹简堆积成一座又一座小山。那些书简太多了,高得直接将后面的人都遮住了,更有些展开的卷轴,一端搁在桌上,一端滚落到地上。为首的长老俯身行礼,“掌教,玄仙宗来客已至。”案几后面有人应了一声,“下去吧。”长老们纷纷退下,只剩下三个客人。案几上积放的两堆书卷被推开,露出一片空隙。有个清癯俊秀的青年男人坐在后面,一手拿着象牙印章,一手将一叠厚厚的纸张合起来放到一边。他的面庞英俊瘦削,眉间隐有愁绪,气质有几分忧郁,因此哪怕并无疲色,也让人觉得仿佛是有些累了。男人微微皱着眉,“两位仙君。”段鸿和虞锦书自然不敢托大,同时行礼,“见过仙尊。”男人颔首道:“我那两个不肖徒儿,承蒙两位照顾。”两人只能连说不敢当。然后段鸿闭口不言,虞锦书则夸奖起沈家兄妹如何少年英才,年纪轻轻折损如何可惜。她说得颇为诚恳,仿佛句句发自肺腑。苏陆暗自佩服,同时也在默默学习,因为这话指不定待会儿自己还要说一次。果然,飞火仙尊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苏师妹。”苏陆立刻抬起头。“……先师与慕容仙君平辈论交,我就叫你一声师妹了。”飞火仙尊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如何?”虞锦书和段鸿都有些惊讶,显然没料到他竟如此郑重,转念一想,兴许也只是辈分问题。苏陆也愣了。然而她也得给人家回复,“师兄……太客气了。”飞火仙尊轻轻弯起嘴角,像是在笑,只是眼中并无笑意,“我姓江。”苏陆干咳一声,“江师兄,幸会。”他点了点头,又看向另外两人,“两位仙君可否暂离一刻,我有几句话想与苏师妹说。”段鸿和虞锦书面面相觑。还能如何?段鸿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有立场说不行,因他本就是晚辈,没有替师叔做主的道理。又想想飞火仙尊只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仿佛邀他们前来只为了客套一番,或许也只是幌子罢了。其实他真想见的是苏陆?段鸿一时想到沈家兄妹的死,一时又想到那日用觌镜窥见的一切,不由有些踌躇。但他也知道犹豫久了反倒惹人怀疑,再看看旁边的苏陆神情平静,一咬牙还是和师妹一起出去了。殿中只剩下两个人。苏陆已经将各种最糟糕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包括自己被搜魂甚至被对方一怒之下宰掉。全都脑补了一番后,她忽然又不是那么害怕了。不过事实证明确实是她想多了。段鸿和虞锦书就站在外面,殿堂正门开了一半,两人完全能看见里面的场景,更远处就是长老们。而且飞火仙尊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他重新坐下叹息道:“前些日子,陷冰山那位的封印松动,又有魔物频繁出现……”大致说了说沈家兄妹向玄仙宗传达的事情。“……我那几个徒弟们问起此事,我便随口说了一句,阴属灵力克制妖皇的九业真火。”苏陆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飞火仙尊皱眉道:“不曾想他们听了去,竟在落雁峰首座面前胡言乱语,撺掇他带你一同去寒阴狱。”他是在解释这并不是他的意思。“我早已说过,若想动那九阴大敕会秘咒,最好是有金丹境修为,否则极有可能在输送灵力时损耗根源。”飞火仙尊叹道,“虽然说清霄仙尊在侧,必不会让你受伤,但终究是冒险,我自然不会有这个想法。”他显然对落雁峰顶发生的事一清二楚。沈家兄妹死了,其他人还在,应当会将那天的事叙说一遍。当然,他们能回想起的,都是被清霄仙尊修改过的记忆。他们所记住的,大概也就是沈妙言话说到这里,就因为灵力运转紊乱而昏厥了。实际上肯定是被搜魂或者摄魂了。只是这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她也不敢肯定飞火仙尊是否真的一无所知。苏陆:“……我明白江师兄的意思了,他们确实提出过想要见我,这事我也知道,但也没什么。”她叹了口气,“我当年入门时,和秦师兄有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其实就是他没瞧上我,我恰巧也不想拜他为师。”苏陆稍稍有点尴尬,“一点点小事而已,传言里好像我们就势如水火了,其实人家根本不在意我。”飞火仙尊静静地听着,“我倒也听说,落雁峰首座收徒自有一番想法。”他并未说挑剔这种词,显然不希望她在自己话里变成没被挑中的人。苏陆又叹气,“师兄的门人回来之后,是不是说了些什么?”飞火仙尊微微挑眉。苏陆:“譬如两位沈师侄在清霄仙尊面前提起我,此举如何如何不恰当,在别人看来有拱火挑拨的嫌疑云云?”不等对方回答,她就摇头,“其实并没有,一来我知道他们不是这意思,二来真的谈不上,我和落雁峰首座就像是两个不喜欢对方的陌生人,离仇人还远着呢。”飞火仙尊深深看了她一眼,“原来如此。”其实他一开始那番解释,并不是从这个角度赔礼道歉,甚至试探的意味居多,只是绕了个弯子。然而苏陆直接就这么理解了,还大喇喇地讲起自己和清霄仙尊之间的事。她越是这样,别人越不容易疑她心里有鬼。飞火仙尊伸手重新拿起笔,“只是我听说,他们接连冒犯了师妹。”他铺平一张纸,以一柄青玉螭龙纹压尺定住,仿佛是要给人回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