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郁诃的耳里尖叫、低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只是想活下去,吃掉食物,有什么不对?”“教团……娱乐的手段罢了……”“我想要拥有力量,就算死几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后那道声音,极其耳熟。郁诃凝视着黑水。它一闪而过,浮现出一张熟悉的帝国皇子的脸,但很快就被新涌起的液体挤压了下去。在黑水里,汇集了无数的死者,那些介于人类和恶种之间的畸形面孔,不断地说着自己招致怨恨、以至于堕落至此的根源想法。所有人都有着自我融洽的逻辑。这些恶人,精神如今却被困在了一滩黑水里,没有任何办法逃离。郁诃慢慢地收回视线。这里汇聚了太多的极端情绪和痛苦。他的所有危险直觉都告诉他,禁止继续凝视这道深渊。否则意识将会被拖入深渊里,再次陷入不属于自己的、别人的时间线,停留在他们死去的时刻,不断地轮回,直至永远迷失。郁诃理解了秦犹妄。如果是他,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也会谋生抛弃自己的责任,离开这里的想法。太阴暗了。任何有感情的人,都会在长久的负面影响下,陷入不可自拔的厌恶之中。“我不会让他们进一步坠入里世界。”秦犹妄道,“所以,从我发现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难怪,现实世界从某个时间开始,少有先前那样铺天盖地的恶种消息出现。在此之前,郁诃确实有这方面的困惑。因为里世界裂开了缝隙,按照恶种的秉性,它们基本上都会逃离,而如果继续产生恶种的话,相当于现实世界的恶种是无穷无尽的。但现实是,恶种的消息确实不太多。如果对方囚禁了这些恶种,那么就可以解释这一切了。秦犹妄凝视着黑水,面容冰冷无比,说出的话极度冷酷无情:“……包括那些从里世界逃出,没有前往现实,而是选择藏在这里的恶种。我离开了表世界,但偶尔会回来看看,他们在这里待的很好。”“……”郁诃看了看身下。所以……所有的恶种,以及会成为恶种的人,都在这里了?所以祂的猜测有一点不正确。表世界确实陷入了混乱,但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混乱,因为不再有坠入里世界的事情发生。他们全都被困在了表世界。这是又一座监狱。更黑暗、更扭曲,甚至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秦犹妄低垂下头,说道,“你需要的所有回答、所有东西,全都在这里了。”那些冰冷的感情从他的面容抹去。说这话的时候,他姿态乖戾,像一本主动向郁诃展开的书,等待他去随意翻阅查看。郁诃:“所有?”“有些东西,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的。”秦犹妄顿了一下,才道,“在你知道我是谁之前,有些事我想提前说出来。”这种话……郁诃立刻提起了警惕。“什么事?”“你很重要,而我喜欢你。”这个直球打得郁诃措手不及,呆在了原地,甚至到了怀疑自己听错了的程度:“你……什么?”“……”“人类很枯燥、很无趣,但我却观察了你很久,直到我想为你做一些事。”观察?他本来想立刻反驳,但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用猫的身份和他相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见过他很多,从来不对外展露出的情绪。毕竟,谁会怀疑一只猫?所以郁诃对他毫不设防,将所有隐藏的情感都表现了出来,有时候甚至会对猫自言自语。想到这里,他浑身都僵硬了起来。郁诃再次摆出了警惕的模样。但和刚才不一样,他认为自己这是有理有据的正当防卫。眼前这个人,确实有极其了解他的可能,决不能掉以轻心。“你做了什么?”“你在生日那天,许了愿。”秦犹妄缓缓道:“你说过,你想要家人,想要……见到祂。”这是眼前的人,第一次主动开口,但却是向一只猫许下了心愿。“……”“所以,我把表世界的恶种全都关起来了,因为这是你想要的——现在,他们都在你的脚下。”郁诃眨了眨眼。又眨了一下。“我想要……的?”他迟疑地问:“你……知道我会选择把恶种送回去,而不是让祂强行苏醒,使现实世界毁灭?为什么?我……”秦犹妄为什么那么自信?那个时候,他极度愤世嫉俗、冲动易怒,时刻冷脸,做出了很多讨厌嫌的事,是一个毫无教养、不懂任何社交的坏种。如果让他见到过去的自己,说不定都会认为,这是一个沦为恶种的预备役。秦犹妄是表世界的统治者。他肯定见过诸多腐烂、坏到流脓的家伙。而郁诃自己,绝对是其中的一员。那个时候,他自己都不敢保证,如果祂提前出现告知他的身份,他会不会做出另一个选择。太苦了。作为一个挣扎在泥沼里的人。尽管不认可某些行为,但郁诃从不评价他们的正确与否。因为他没有把握,自己不会做出同样的行为、错误的选择,和白毓说的恣意妄为相反,他必须小心谨慎,才不至于就此堕落。“你不会的。”但秦犹妄却立刻道。在郁诃的目光中,他手微微抬起,从巡查官制服的口袋里轻轻地掏出了一个东西。是当年的玩偶。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还将它保存的很好,甚至在这个时候还带在身上。那对纽扣眼睛,针线依旧蹩脚,松松垮垮。像是眼角正在下垂,多了几分忍耐痛苦、将信将疑的气质。那种倔强、强做冷漠的表情,竟通过一个劣质的玩偶,如此显眼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完全无法忽视。“你就是它。”秦犹妄勾唇,微微笑了一下,“我喜欢你缝制的样子。”话语带回了记忆,猛地撞向了郁诃的大脑,让他不得不意识到其中蕴含的浓烈感情。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副画面。当初他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努力穿针引线却总是扎到手的样子。那个时候,黑猫正蜷缩在他的腿边,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他垂下的黑发,尾巴时而扫过他的小腿。“这不能说明什么。”郁诃抿了抿唇,依旧道。秦犹妄:“这说明了所有。”“……”郁诃不为所动。“你和它完全一样。”秦犹妄低声道,“每当你说服自己,认为自己不该拥有的时候,就会是这副表情。”他伸出手,轻轻抚过手心里玩偶的面孔,目光专注地盯着那双纽扣眼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