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危机减少,雄孔雀离群的次数也与日俱增。或许是因为没有繁殖期守卫雌孔雀的需要,没有孵蛋期给群体放哨的需要,也没有雏鸟诞生初期协助保卫家族的需要,身为大家长的雄孔雀开始无规律地远离族群。安澜渐渐意识到在非繁殖季节孔雀群的固定成员其实是雌性、亚成年和雏鸟,雄孔雀多数时间和家庭成员待在一块,有时也会离开,但不管它游荡到什么地方,那高亢的鸣叫声总是会在清晨和傍晚准时出现,与雌孔雀的鸣叫声遥相呼应。孔雀家族也有团结得很紧的时候。进入夏季后天气越来越炎热,时不时还要经受雷雨天和狂风天的侵扰,每当绿孔雀们感知到灾害即将发生时,都会回到最常使用的栖息地,紧紧依靠着彼此,从家族中寻求安慰和力量。它们经历的最大的灾害是一场台风。那时大雨瓢泼,就算站在植被茂密的山林里也毫无作用。绿孔雀妈妈张开翅膀把雏鸟笼罩在羽翼底下,雨水像小瀑布一样从翅膀边缘倾泻下来,在地面上拍打出一道深深浅浅的沟渠。台风过后是孔雀家族的狂欢。原本难以找寻的食物要不被从树上卷下来,要不被从土层里扒起来,最离奇的是还有食物从山下的农田被刮到林间,让它们随意取食,就是要当心随时随地会落下来的断折的枝条。等到五个月大时,安澜完全掌握了滑翔技巧。此时三只雏鸟都已经有了点成年绿孔雀的样子,头顶的羽冠直立起来脖子上的绚丽鳞羽基本着色完毕,面部的蓝色、白色与黄色也十分分明,翅膀中间染了一点点蓝,但大部分羽毛仍然是灰扑扑的,翅膀前端还带着些斑驳。安澜是三只雏鸟中唯一的雌性,出于好奇心,她常常去和兄弟们肩并肩站着比较尾羽长短,但一直到六个月大时他们三个的尾巴还很难看出分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质的变化。想到老父亲华丽的大拖尾,安澜多少有点柠檬,但一来她长大了也会有母亲那样的短礼服,二来理论上来说雌性应该比雄性更容易适应飞行,她只能安慰自己做不了最美的孔雀就做最会飞的孔雀——可惜目前为止还没找到起飞的感觉。几只成年大鸟每天晚上都会飞到树上去睡觉,亚成年们站得稍微低一下,安澜和两个兄弟顶多扑腾个一米多高蹲在矮树枝上滥竽充数。然而真要扑腾起来就连家养大肥鹅都能到达这个高度,作为一只祖上曾经被画作神鸟的绿孔雀后裔,长了那么长的腿,那么宽的翅膀,怎么能安于当一只快乐的走地鸡!安澜是有梦想的小鸟。正好秋深,漫山遍野都是堆积起来的柔软的枯树叶,就算起飞失败也不至于摔得太惨。这天她早早吃完饭,在边上精挑细选了一处缓坡,心里想着当金雕和鹦鹉时起飞的感觉,双腿用力一蹬,张开翅膀猛地一振。片刻之后,安澜察觉到了熟悉的失重腾空感,于是稳住身形、越发用力地扇动翅膀。大约是念得多了总有回报,她没有落回地面上,而是顺利起飞,越过缓坡顶部,又掠过了下方几棵大树的树梢。成功了!安澜喜出望外。可是孔雀的身体用来飞行中毕竟还不熟悉,转了个弯,她就开始摇摇晃晃,勉强降落在家庭成员当中。其中一只小孔雀碰巧站得近,吓得羽毛蓬开,口中叼着的蟋蟀“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第289章 试飞成功让安澜信心大增。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孔雀家族就看到这只小孔雀以各种方式、各种姿态不断尝试脱离地面,心急火燎得好像山里的地烫脚一样。绿孔雀妈妈一开始忧心忡忡,到后来熟视无睹;出门溜达的孔雀爸爸回家时惊得瞪圆了眼睛,几次之后也习以为常。每当安澜忽然起飞时,整群绿孔雀都会以同样的步调抬头张望一下,然后啄食的啄食,梳羽毛的梳羽毛。都说学习氛围非常重要。在安澜一天三次时刻不停歇的练(作)习(死)日程的刺激下,另外两只小孔雀也燃起了熊熊斗志,跟着扑腾了起来。要不是时节到了绿孔雀家族正好要转场干饭,恐怕这轮“飞行学习热”还会持续很长时间,直到把边上能用来当起飞点的坡地都探个遍为止。雄孔雀这次和其他孔雀会合后就没有再离开,而是带着整个家族朝靠近山坳的方向赶路,把活动范围整体朝东移动了三公里。安澜原本还不理解为什么领地相对固定的留鸟绿孔雀要突然举家搬迁,等到搬完家后作息计划一变,她就立刻明白了缘由——秋天……快过去了。冬季对大多数动物来说都是难捱的一个季节,陡然变冷的天气会给绿孔雀带来困扰,日渐稀缺的食物资源更是会给绿孔雀带来直接的生存危机。其他家族会怎样过冬安澜不知道,但她所在的这个家族似乎有着独特的越冬计划,并且从上到下都对这个计划深信不疑,而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要靠近两脚兽活动的村庄。远处老父亲拖着大尾巴在田地里翻找刚播下去没多久的作物种子,近处是母亲和另一只成年雌孔雀,两位贵妇抬头挺胸地从稻田边缘穿过,时不时低头在积水中寻找食物,身后跟着的亚成年动作敏捷,甚至捉到了一只小小的青蛙囫囵吞下。这动作也太熟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是什么职业涉禽。安澜大受震撼。她在做东北虎和金雕时都在两脚兽那里接受过帮助,所以对这种行为接受良好,也确信自己会得到救助,然而前一种情况中出面的是政府部门,方式是补饲;后一种情况中牧民也报告给了政府部门,最后得到了经济补助。眼下这种情况让安澜很是不安:一来不确定绿孔雀在人类村落附近活动是否安全,有没有可能像潘塔纳尔的美洲豹那样受到农场主的反击;二来是不确定这里的村民能否得到补助,毕竟绿孔雀吃得也不少,还是一大群。她没有担心很长时间。孔雀家族转移活动范围后第二天,村民们就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奇怪的是他们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反而是好奇居多。安澜猜测她所在的家族估计去年也来过,但当时应该没有那么光明正大,所以村民知道它们的存在,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一个年轻人终于反应过来,往民房所在的方位跑。他去喊的大概率是这几亩田地的承包人,那是一位戴着草帽、穿着白色汗衫的老伯,看起来很硬朗,跑起来甚至比年轻人还稳健。老伯急匆匆跑到田垄边,看到绿孔雀,他先是一愣,旋即一喜,以更快的速度往回跑,丝毫没有驱赶的意思。到这里,安澜认为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她正准备稍微往人群靠近一些打探打探消息,然而还没等她从难懂的方言里辨认出什么实用信息,身后原本在啄食的其他绿孔雀就察觉到了人类的接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