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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不屑道:“你怎么那么没用?好歹跟在先生身边学了几个月啊!”狐狸挽起袖子正要与她理论,一道钟声忽从天际传了过来。这次的钟鸣与以往暮鼓晨钟的报时不同,尤为的雄浑亢亮。倾风两手捂住耳朵,也无法挡住它的威势,似是直入心门,在脑海中震响。钟声穿过云层、透过山峰,一路飘荡了数十里范围。远在京城的百姓们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眺望刑妖司的方向。白鸟从晴空中飞掠而过,高亢鸣叫。乌黑的瞳孔倒映出鳞次栉比的楼房,与重峦叠嶂的群山。振动翅膀朝高处飞扬,奔着浪涛似的山脉急飞而去。“咚——”张府后院,张虚游猛地从床上蹿起,趴到窗户前,透过戳破的孔洞朝半空张望。刑妖司后山,陈冀捡着木柴放进炉膛,动作一顿,起身面向最高处的剑阁。柳随月停下背诵的声音,与院内众人一同屏息。季酌泉抱剑走到空地,脱掉剑鞘,朝峰顶鞠躬。谢绝尘静立在白泽身前,视线低垂,抱拳行礼。“咚——”第三声钟响,屹立的群山似都被声浪撼动。倾风头疼道:“好吵。”狐狸说:“你敲鼓的时候更吵。”“真的吗?”倾风恶意地说,“我自己是听不见的,那我下次多敲几声。”狐狸呲牙:“你做个人吧!”“咚——”钟声敲到第四下时,倾风眼前骤然一变。视野中的青石地砖与灰白长阶都变得朦胧,眼前出现一个如水墨画就的模糊长影,站立在邈矣难寻的仙山之上,好似隔着千万里远,可一举一动又能清晰映入眼帘。叫人生出一种正在窥视天道的卑渺。只见虚影执剑朝前一礼,随后甩动长剑开始挥舞。剑气犹如灰墨,在虚影周身环绕。那剑舞得极为流畅,似与周遭的云水化为一体。引天地之气机,尽敛于一剑。风声萦绕在飒飒剑声之中,灰墨随着剑意被甩至远处,点点灰色化成细雨,飘了下来。顷刻间天空便是靡靡小雨。细碎的雨珠重新落在剑身上,被剑刃击成更为零碎的水花,华光熠熠,带着难以参透的奥妙。倾风试图记住那每一式绝妙的剑招,可大脑总是放空,只余下虚影屈膝、旋腰、抬刺的动作,带着浩然的正气与激昂的剑锋。“咚——”第五道钟声出现,似惊醒了沉寂在深山的英魂,越来越多的虚影出现,或持剑,或负手,或捧书,或策马。玉盘砸落似的雨水声之外,又响起一阵浩浩荡荡的吟诵。“‘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倾风目不暇接,耳畔尽是人族先辈留下喟叹,不屈的筋骨留在山河剑的剑意之中,彼此交错层叠,随着钟鸣瞬间传递而来,纵是不明其意,心神也随之震颤。“咚——”第六道钟声之后。群山皆寂,一浑厚低沉的声音响彻天地,问道:“后生,你为何执剑?”人族先辈意志所化的虚影,背过身在虚空中漫行,追风赶月,潇洒狂放,似游荡在历史长河之上。天水共色,震撼莫名。辽阔山河,尽于足下。虽然无声,可仿佛能听见他们的畅怀大笑。空中的声音又问了一遍:“后生——你为何执剑!”倾风张开嘴,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一问,却无言应答。“咚——”第七道钟声响起,所有虚影顷刻消散,那直叩心灵的问询也归于尘土。眼前重是一片空旷,仿佛方才种种皆是幻觉。唯有心脏还在胸腔中过速跳动,难以平复。倾风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狐狸推攘着她的肩膀,高声呼唤,才迟钝地转了下头。她轻声问:“我刚才看见的是什么?”“是先生触动了山河剑的剑意。”狐狸说,“持剑大会要开始了!”倾风恍惚地“哦”了一声。二人坐在檐下,听到空灵的风穿过山谷而来,一时竟有恍如隔世的错觉。过了许久,倾风才发现前方的青石板已被雨水打湿,颜色一块块地斑驳。倾风往后一靠,两手撑着地面,长吐一口气,说:“下雨了。”狐狸说:“是啊。”二人看着阶前雨落,打湿满地的杂草,敲碎盛开的春花,浸透翠绿的山林。柔情春风吹遍十里,群芳春草连成一片。白泽睁开眼睛,走到窗前,伸出手接住微凉的雨丝,轻声叫道:“别叙。”林别叙坐在檐前的棋盘边,随意应了声:“嗯?”白泽说:“若我哪日深寂,你能否为人族出山?”“我才不要。”林别叙捻着棋子落在边角,笑说,“同你一样沾染俗世尘土自寻苦吃?我若深隐,不定还能活个千百年。谁爱趟这浑水便谁去,红尘似梦,于我不过流水浮云。”白泽收回手,侧眸浅浅看他一眼,未再请求。雨势渐小,金色日光又探出云层,只剩薄薄残雨笼晴。作者有话说:替换了朋友们‘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辛弃疾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屈原第35章 剑出山河(“他就是谢绝尘!”)是夜, 夜空流光皎洁,星辉入户。地面上投映着银白色的窗格纹路,凉风劲吹。倾风躺在床上, 呼吸间闻嗅着从半阖窗户中涌来的暗香。半梦半醒中,混沌的意识里又响起今日剑意里蕴藏的那句叩心之问。那一声犹如天雷,轰隆隆从九千尺高空劈落而下,带着灼热的雷光,瞬间燎起空气里浮动的妖力,几要将倾风吞没殆尽。倾风猛然惊醒, 浑身一震,疼得直接从床上翻滚下来。落地时的一声闷响,叫她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咬紧牙关,沉沉两个喘息,将险些出口痛呼声扼断在喉咙里。下午还以为那道剑意没有影响,不想是留到了晚上。倾风用手肘支撑着半爬起来,想回到床上,可视线之中黑白交际, 大脑更是神智不清,已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四肢百骸里像有无数个滚烫的铁钩从血肉深处挑破, 她终是坚持不住,强撑着的手臂一软, 又摔回地上, 不一会儿全身衣物已被冷汗打湿, 身上肌肉痉挛似地抽缠。倾风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深渊, 没有肉体, 只剩灵魂在罡风烈焰中摧磨, 下意识抬手去摸索身边的物品,以求借由真实的触感,将自己从这场残酷的严罚中解脱。她的动作将盛放衣物的竹篮从凳子上撞了下来。洒落在地的衣服被她抓在手里,因为过于柔软又很快松开。直到手指触碰到一片坚硬的东西,死死攥紧手心。那物体发钝的边角割破了她的皮肤,一点微末的痛觉反减轻了经脉中痛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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