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情亦是沉痛,提不起半点劲来。当年到底是半个手足,不说天涯比邻,怎会仇深似海?不都是为了家国吗?缘何能到这等无可转圜的地步?倾风一路跟着陈冀回到山腰。关上小院的门,进到屋里,就要去查看他的伤情。陈冀不耐地挥开她手,说:“别看了,只是看着吓人,没真的动手。要陪他们演出戏,我衣服都不舍得给他们打坏。”倾风半信半疑。陈冀回屋里拿出自己的佩剑,抽出剑身,用袖子擦了擦,归鞘后递给倾风:“这把剑给你带着。”“真的?”倾风登时喜出望外,嘴上还要虚伪两句,“这多不好意思啊。毕竟是师父您的爱剑。”她伸手就要接,被陈冀打了回去,训斥道:“两只手!为师借你宝贝,你给我小心点用!”“好好好,知道了!”倾风将手在衣服上擦了两把,恭敬接过,随意应承,“还给你时,尽量一个豁口都没有!”陈冀听得金刚怒目,当场想反悔把剑给抢回来。他用了那么多年,一个豁口都没有,这混蛋只借用一会儿,还尽量?陈冀搬了张椅子坐下,才想起来还有好些事情要交代,昨夜被这小混球打乱了章法,连正事都忘了说。他抬手压了压,示意倾风过来。倾风抱着长剑爱不释手,虽然剑身过长,对她来说不算趁手。可是它贵啊!陈冀不指望她能正经听话了,抿了口水,捋好思路,高深莫测地开口道:“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妖族能够穿透两境的屏障,到我人境来犯事吗?”倾风答:“我知道啊。”陈冀已滚到舌根的话又被迫吞了回去,瞠目结舌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听明白我问题了吗?你先把东西给我放下!没个体统!”倾风不情不愿地将剑按到桌上,坦诚说:“昨天林别叙告诉我的。龙脉的遗泽嘛。还说妖境有种说法,想成为剑主,龙脉白泽什么乱七八糟的缺一不可。不过只是传言,听个乐,不定准确。”往常听见这名字,陈冀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那是刑妖司的大师兄,平日为人答疑解惑,被频繁提及也属正常。可是昨夜刚被倾风石破天惊地吓了一把,现下对什么都觉得可疑。昨晚倾风还说什么来着?哦,说林别叙要给她挡刀。好小子!看着惊才风逸的,这是正经人能说的话吗?昨天还独自约倾风出去,把他要讲的话都给讲了。陈冀从没想过,自己家的魔头还能看上别人家的白菜,心里没个准备,更生不出什么喜悦。虽然说是个魔头,偶尔混账了些,养得也不算怎么精细,可无论如何都是他如珠如宝捧大的。砸了那么多丹药,养那么多年,才长了这几斤肉,真要换算过来,约莫比金子还贵。陈冀默然片晌,心中考量滚了几圈,突然拍桌而起,叫道:“是他!”倾风一个哆嗦,茫然道:“什么是他?”陈冀听她还要装,冷笑着说:“你看上的臭小子就是他!条条件件都对得上,还想骗我?林别叙那小白脸能为你挡什么刀?他信口开河,你就错付真心?为师对你也不薄啊,连这点真情假意你都分不清?”“不是!”倾风也跳起来,紧张地环顾一圈,压低嗓音道,“你轻一点儿!林别叙那小子跟背后灵一样,每回说他,不定就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了!”陈冀见她这做贼心虚的表现,更是笃定,斩钉截铁地道:“果然是他!我就说那小子总涎皮赖脸的,不似个好人,光来讨小姑娘欢心,当我是死的吗!”“什么是他!”倾风抓狂道,“我昨天只是为了哄你开心,你可千万别到他面前瞎说!”倾风万没想到这块石头还能砸到自己的脚,现下陈冀是一点不念叨纪钦明的事了,但转头来要她的命。不说这话还好,一听这理由陈冀登时炸了,骂道:“你看我像开心的样子吗?!”倾风心虚,缩了下脖子,说:“起码……没昨天那么伤心?”陈冀抄起一旁的矮凳,朝她冲来,觉得今日无论如何也得把这顿揍补上,不然他入了黄土都不瞑目。“逆徒,你这逆徒!你给我站住!”第99章 剑出山河(“金子扇出来的风,确实是不一样啊。”)自陈冀被罚以鞭笞、遣返界南之后, 消息一路长了腿,短短一夜便从刑妖司传遍上京城,诸般谣言甚嚣尘上。百姓们不明白, 前段时日还众望所归的剑主之资,怎么还不到入夏,就穷途末路了?道是东风无常,可哪里比得上人心半分?倾风全然不在意外界的喧扰,连着两日没出门,收拾好行李, 在家中吃吃喝喝地等消息。待陈冀与先生商议好,才来告知她定下的行程。倾风与林别叙几人先行出发,陈冀要晚两日行程。周师叔执意为他送行,此外还有几人,不过不必与倾风详叙。陈冀只让倾风诸事当心,尽管昂首挺胸地出去。少年纵使落魄,也要鞍马踏尘,潇洒无拘。倾风应了,不过此次暂没机会去风流策马, 因为谢绝尘出钱为了众人租了一辆马车。虽不及他家中那辆华盖香车来得奢华,也比牛车阔绰上十数倍, 实难叫人拒绝。倾风大早便提着包袱到山脚,站在山门边的巨石旁等候。弟子们闻听消息, 匆匆备了礼物前来相送。一时间, 寥落清幽的晨间山道上多了几分热闹。倾风如今有了把剑, 恨不得能展示给所有人看。可又觉得凡事要留点悬念, 否则体现不出这柄剑的宝贵, 便找了块绸布往剑身外面一裹, 半遮半掩,弄得神神秘秘。这样外人一瞧,哟,绸布包着的东西,可不得是宝贝吗?再来就要问,这是什么宝剑啊?倾风便可顺水推舟,豪爽出剑,让他们一睹神兵风采。她私下谋划了那么多花样,武器自然不能落手。可她习惯了两手空空,提着、抱着,都觉碍事,跟一只手被桎梏住了似的。挂在腰上又因剑身太长了打腿,嫌有失她风度。于是跟别人都不同,是一手支着,扛在肩上走的。那招摇过市的模样,混像个二流子。倾风在山脚下干站了半天,将剑在左右两肩来回地倒腾,过来为她送行的弟子一个个都不如她愿,好似不长眼,给她送来京城各地知名的糕点,朝她叩首一揖,便赶回山上听课。有几人倒是注意到了,多瞥了几次,却荒谬地问:“陈师姐这剑是不是太沉了?”直到林别叙从山上下来,才注意她这过于刻意的举动。倾风是很少与林别叙心照不宣的,回回觉得他阴险鬼祟,城府太深。心性高洁的自不能与他心意相通。偏偏这回同他四目相对,不过是眼神短短接触了那么一霎,倾风就看出了他脸上在说:你这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五花八门的主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