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往边上偏了偏头,听他刻意提出来说,也觉得有点古怪,心虚道:“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林别叙:“不,倾风师妹没有错。我的意思是,他做错了。”倾风朝他扬眉冷笑。能不能说点人话?就他们两个在,还作什么高深?林别叙无奈道:“倾风师妹真没发现,他是在与你用美人计吗?”“什么?!”倾风当头被敲了一棒,身形猛地挺直,后知后觉地道,“哇,好生阴损,这就是美人计吗?!怎还用得如此曲折委婉!”林别叙心道,这哪里算得上曲折委婉?倾风脑子飞快转动,将王道询的每一个神态与每个字都复盘了遍,为难地道:“可是他不美啊?”林别叙忍俊不禁,点头道:“确实怪在他不美。”倾风对此耿耿于怀:“美……美人计?”她好似陷进一个怪圈里出不来。大抵是打出生起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新鲜事,好奇远多过于羞恼。无比的投入。“他怎么想的?他觉得我会是那种人吗?”林别叙拽了下她的袖子,见她不理会自己,说道:“这不重要。”倾风瞅他一眼,全没在听他说了什么,倒是回忆起当初听见赵鹤眠与她复述林别叙那段悲惨往事时,无波无澜的几句话,险些叫她流下那么一点同情的眼泪来。若是王道询长成林别叙那样一张脸,再在她面前忍辱负重地描述自己的疾痛惨怛,她不定真要上前好好宽慰一番,与他一起痛斥妖境的种种弊端。起码该不会拿出一沓画像,不合时宜地拍他面前叫他辨认。倾风越品越觉得有味儿,兴致勃勃道:“还是有点道理的。”林别叙叫道:“倾风师妹。”倾风捏着自己下巴,仰起头望着屋顶上的横梁,受益匪浅地道:“王道询这小妖,论剑术不过是碌碌庸才,但能在犀渠面前谋得今日地位,其手段与心计真是我等望尘莫及。他怎么会有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想法?”林别叙声音重了点:“倾风师妹!”倾风转头看他,恶趣味地挑唆道:“别叙师兄,王道询看着比你聪明啊。”林别叙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咬字很重道:“你说什么?”倾风如梦初醒,冒出个绝妙的想法来,拍掌说:“确实是错过了,不过无碍,他能对我用美人计,我也可以对他。看看他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林别叙脸上的从容快挂不住,冷下声道:“不行。”倾风打定主意了,反问一句:“哪里不行?我又没叫你去。”林别叙森然道:“你知道王道询是什么底细吗?”“不知道啊。”倾风满脸的理所当然,“知道还用我去问?”外头该是貔貅回来了,正扯着嗓子大喊:“出来吃饭!那个快要饿死的人呢?”他那洪钟似的嗓门,三里地外的人该都能听见。倾风迅速起身,不等林别叙多说什么,朝着屋外跑去。昨夜下过的那半场雨,在午后的日光下彻底蒸发了个干净。草木又被晒得有些萎蔫。貔貅觉得此地惨淡,除却一堆古怪的假石与一片稀落的杂草,没半分的富贵,有损他的招财风水。于是搬来一堆的花草,叫人栽进院里。倾风趁他不备,偷偷摘了几朵,扎成一束。林别叙屡次欲言又止,负手在一旁看着她,末了实在忍不住,怪腔怪调地道:“还送花啊?”“是啊。”倾风将花举起来,欣赏了会儿,灿烂笑道,“我走了。你好好看家啊。”林别叙憋着口气,脸色都黑了,偏生笑了出来,眸光刺人,直勾勾落在她身上。倾风摸了摸脖子,又跟他招呼一声,脚下用上轻功,几个起落飞出了门。抵达王家,这回不再着人通报,轻车熟路地翻墙进了院子。隔远了还看不见,翻过篱笆后,便瞧见门口坐着个一身青衣的年轻姑娘,正在低头缝补王道询的衣服。倾风落到地上,借着澄明的光色看清对方的脸。这女子的五官不算多明艳,有种婉约的清秀柔美。一双眼睛尤为摄人,盈盈带水,看着很是灵动。“侠士?”那姑娘见她出现,慌忙抱着衣服起身。倾风愣了下,没料到王道询院里会候着一位陌生姑娘。她下意识问了句:“你是……”“我是六郎的朋友。过来帮他补补衣服。”姑娘怯生生地低着头,用余光打量着倾风,小声问,“侠士,你是六郎什么人?”倾风顿感牙酸,心道这王道询真是有病,有着仰慕的姑娘,还对她用什么美人计,不怕挨自己一顿好打。好险没犯错。“我是他……他的债主。”得亏倾风脑子转得快,“先前我有笔银子落下了忘记拿,过来问他放在了哪里。有上千两呢!”姑娘惊呼道:“那么多钱呀!”她手脚不知该如何摆放,抱紧了怀里的衣服,说:“不曾听六郎说过。”倾风作贼似地翻了院子进来,也不好撞见人就说离开,干巴巴地道:“没事,我等等他。”姑娘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花上。倾风将这碍眼东西别去腰后,维持着高人般的深沉道:“……给我师兄的。我顺道过来一趟。”姑娘用手掌擦了擦边上的位置,本想请倾风坐下,抬眼见对面有椅子,又赶紧上前用袖口蹭了蹭。倾风尴尬道:“没事,我哪里都能坐。”姑娘莞尔而笑,问道:“侠士来找六郎,是为了什么?”倾风心道自己不是刚说过一遍吗?到嘴的话无端变成了:“问点事情。”第145章 千峰似剑(陈倾风,你若是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倾风话一出口, 便感觉心神乱了。大脑中各式冗长繁杂的思绪都被调了出来,又在刹那间被打乱。当即忘了自己上一瞬在想什么,有种醉意熏熏, 正深陷于梦魇的迷乱。耳边还能听见那姑娘柔婉的询问声:“侠士是要问他什么?”倾风看着她,感觉每一息自己的记忆都在泄洪似地消退。意识浮浮沉沉,一旦认真思忖,前后的头绪便仿似被把利刃从中截断,停在茫然空白的片段。她的意志力经过山河剑的锤炼,远远超乎常人, 纵是抵挡不了对方惑人的妖术,也还是理智尤存,于一片虚妄的臆想中不停重复着一句如九霄奔雷劈落的话——她是妖!倾风在静观其变亦或是发难之间犹豫了短短一瞬,当即遵循本能,运劲脚下,飞身而上,并指成掌,朝对面不留余力地拍了过去。她这毫无预兆的发难,去势极快, 如火石电光,袭到女人身前不过瞬息之间。那婉约羞赧的女子脸上还带着笑意, 瞳孔中倒映出倾风迅如掠影的身形。不料她能如此迅速地察觉,嘴里发出一声惊疑。“咦……”面上不见半分惊慌, 长睫稍稍往下低垂, 一对半阖的浅色瞳仁里, 已现出一片绿树浓阴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