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别叙摸了摸鼻子,无奈摇头轻笑。支着窗户的客栈二楼。倾风坐姿慵懒,看着已无行人走动的街道,问道:“既然你已经赌输了,也别无他路,为何不愿意再随我赌一次?”“我没有输。”禄折冲的嗓音嘶哑难闻,“你以为龙脉受损至此,是你们洒洒水、种种花就能修好的?太过天真了,一滴雨,能解得了沙漠的旱?陈倾风,事无绝对,不到最后,你也不一定是对的。”“我以为禄折冲该不会是一个甘心认命,就地等死的人。”陈倾风做出个夸张的诧异表情,“你妖境左右已至穷途,而今其实是为自己搏命。怎么只允许你禄折冲能逆世而为,不许他人敢志撼天威呢?你说杯水车薪,可我相信愿随你求道的那些英豪,宁愿做那杯被火烤干的水,也不会想做被活活烧尽的干柴。”禄折冲不屑笑了一声,转身从一干亲信脸上扫过,语带讽刺地问道:“谁要同这剑主,去少元山救那条将死之龙?”一众大妖屏气凝神,默不吭声。纷纷低下头,避开禄折冲的视线。禄折冲唇角笑意发凉,随即隐没,很快又转成一抹似有似无的自嘲:“好。我为你们铺好路,你们不肯走。罢了,也确实我有悖允诺,有违初心。”他背过身,收起所有表情,离去前淡然丢下一句:“想去就去。何必鼠首偾事。你们自要豁出命去填那无底的坑洞,我还乐见其成。死在远处,不必我来收尸。”他说得无情,走得也干脆。留下一群惭愧不安的妖将,群龙无首,只能面面相觑。倾风按捺到人走远了,才一拍桌子,问距离自己最近的青年道:“所以你们往后,听我的了?”那人不善冷哼着,颇为硬气地道:“我主只有禄……”倾风打断说:“给你摸摸山河剑?”青年冷冷瞪她一眼,不满咽下原先的话。另有数人也围了过来,可并不靠得太近。各怀心思地站在不远处,无意来与倾风攀谈交情。他们对人境百姓有着消不去的偏见与戒备,若非倾风执掌社稷山河剑,众人此刻断然不能心平气和地与她坐在同一间客栈里喝酒,为同一件事奔波。不多时,一妖兵双手捧着个木匣朝倾风走来,躬身说:“主子请你将此物转交给狐主。”倾风正要打开,闻言迟疑道:“我不能看?”那人回说:“可以看。但主子说你看不懂。”倾风最不能接受他人这般挑衅,当即开了盒子,将里面厚重的一叠纸张尽数取出,煞有其事地铺开查看。——发现还真看不懂,全是各种繁复的秘文与阵法的绘制。倾风身旁的青年暗暗瞥了两眼,倒是认出些粗浅,鼻翼翕动,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反应之大,将倾风吓了一跳。其余妖将也是面有悲恸。倾风谨慎收好东西,才去问那魔怔般抽泣的青年:“哭个什么?你能看得懂?”青年双肩颤抖,一时说不出清楚的话,只伏在地上,似在深自疚责。边上一面容清冷的刀客主动上前一步,垂眸扫过青年背影,眉目中浮现出隐约的不赞同,开口解释道:“我主当初为密谋人境气运,曾向人境运送过不少丹药,能叫寻常百姓也轻易掌控大妖遗泽。你该有所耳闻。”倾风不想在大难之前与他们翻算旧账,是以忍住了没提,目下听他主动谈及,回忆起当初人境因此生出的桩桩血案,心中也不免生出一股寒凉的戾气,随之表现在脸上。刀客双目无神,心不在焉地看着桌上的杯盏,续道:“我主能炼制活尸傀儡,是因其木身本体属阴,妖力又极尽正中包容,可以将他族妖法化为己用。那些丹药之所以能叫人族安然化用而不暴毙,正是因为有我主妖丹的调和。我主耗费本源妖力,再佐入龙脉煞气,才制成你所见的丹药——能让普通人族也领悟出大妖的神通。”倾风唇角肌肉不自然地绷紧,冷声道:“你可别是要告诉我,你们要将那些丹药分发给寻常百姓,好驱使他们……”“不是!”刀客一字骤然拔高,喝断了她的话,直截了当道,“以妖族先人的尸骨与我主的妖丹为祭品,再以人族的活血驱动阵法,即便是普通人,身于阵法中,也可以压制住少量的龙脉煞气。”他咬字很重,说到后面又变得有些滞涩:“陛下原是想带着城中半数的年轻子弟,将都城搬迁至距少元山最远处的边地,以保全灾劫倾覆下的妖境火种——这已是末路时的唯一应策,只可惜我等多数未有同意。陛下的妖丹,支撑不了三五年的阵法。如此之计,最后也不过是自取灭亡。何况……我等实不愿意,丢下妖境万千百姓,独自逃生。”刀客声音低了下去,“我等还是想……”就如倾风所说,他们还是想试一试、博一搏。宁愿在洪波巨浪中被拍得粉碎,也不愿在苟且中了此残生。血火之间,滚滚红尘,谁说就定然没有一条两全的路,等着他们去走?刀客心潮翻涌,一时语塞,草草结束了话题:“盒中应当还有我主的妖丹。两境屏障消除之日,若能挡住反扑的煞气,许能多争得一线生机。”倾风伸手一摸,果然摸到半枚气息与颜色俱已黯淡许多的妖丹。思绪混乱像是打了死结,不知该作何想。刀客说完,一脚踢了下跪地的青年,厉声道:“起来。别叫人瞧不起,丢我主的脸面。”作者有话说:还是分章吧……委实太长了第201章 正文完(看试手,补天裂)青年从地上爬起来, 又被刀客粗暴地横推了一把。大抵是看不惯他这萎靡不振的模样,刀客火气深重。其余大妖领会出禄折冲的深意,同是心烦意乱, 不再逗留,相继离开。刀客说:“我送你一程。”倾风千里迢迢赶来京师,半日功夫没待上,只来得及吃上一碗面,就被催着送客了。她总觉得这刀客说的话有另一层涵义,婉拒道:“不必了吧?”刀客不再多说, 起身走下楼梯,站在一楼的门口处等着她。去往城门的一路上,刀客只抱着自己的佩刀沉思。心中一腔翻江倒海的情绪,酝酿到街巷的尽头,才终于说出口。“坦诚而言,我对你是有些怨恨。若非是你,我主的精妙谋算不会落空,妖境不至于再临涂炭。”倾风淡淡道:“哦。”刀客又说:“想来你对我等也是如此怨恨。”倾风张了张嘴,最后将一些虚伪的话咽了下去, 只道:“与黎庶无关。”刀客顿了顿,艰涩地道:“妖境数次征伐人境, 血仇似海,然人境百姓还肯践行仁义之道, 解我妖境倒悬崩乱之困, 当得大恩。若海内真有安泰之时……我等别无二话, 自愿受缚, 只恳请能善待我妖族子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