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混狰狞地作势勒菲比脖子，被菲比姐一脚踹胯下，用拖鞋砸得抱头鼠窜。刘荣在感触良多，“不要对女人动手，很多时候她们比男人可怕。”把几个烂仔赶走，手臂上挨的撞击疼起来，一阵阵痛得没间隙。车是开不了了，好在本就是乘的士过来的。刘荣在把菲比送回家，再坐的士回环海湾九号，门外灯火通明，开门就看见林镝抱坐在大厅沙发上，下巴尖尖支在膝上，疲惫又茫然，像个在耶诞节从门缝望出去，没看见堆成小山的礼物的小孩。刘荣在觉得自己想多了，在衣帽架上挂好外套，往楼上走，”明早的飞机，你也早点休息。““Tony，”林镝问：“明早你送我？”刘荣在评估手臂上的瘀伤，“你记得打电话叫助理，明天我还有事。”林少爷目光灼灼盯着他，起身回房。居然没摔门，刘荣在捡起林镝扔下地的抱枕，顺手关上顶灯。被菲比差遣大半天，次日刘荣在足挨到中午十二点才起床。林镝走得干干净净，仅剩曲奇饼堆在垃圾桶里，堪称遗迹。年轻人的感情，刘荣在想着，对镜整理仪容，保质期比曲奇长到哪里？林少爷在不在环海湾九号，日子都是过。他有紧凑到严苛的日程表，梳洗完毕吃了几块甜味不够的瑞士巧克力，法拉利直停到宏昌大厦楼下。当然没有预约，该横起来的时候，刘荣在从来不吝狐假虎威。刘荣在对郑则还是了解一些的：幼失父母，照顾妹妹长大；平日文质彬彬，动起手来狠得惊人。“郑则属眼镜蛇”，王福生如是说。郑则的逆鳞就是他妹妹郑雅芝，这块逆鳞因为大卫进了医院，刘荣在被抓苦力来扮女娲补天。郑则平日里看在刘荣在的各种关系，要给他两分面子。昨晚刘荣在和菲比在郑则的地盘被打劫，两分加加乘乘往上升，郑则也对这不速之客头疼。刘荣在倒很悠哉，他的时间不像郑则金贵，日程上预备了足足两个小时，拖也拖死他。然而郑则的执拗超出他的预计，这人油盐不进，柴米不吃。刘荣在坐足四十分钟走人，心里清楚，大卫的度假估计要延长一、两个月。日程表出现空档，刘荣在提前开车去半山，拜访王福生他妈。王福生他妈不是亲妈，是继母。政爷的原配死得早，很有可能是被一堆外室刺激死的。无论如何，在王福生十几岁的时候，政爷摆下百桌宴席再娶，被个留洋归来的女大学生收服。这位继母无所出，还很识得相。政爷死后，遗嘱之外的东西她一分也没开口要，反而是王福生主动将房产切一半给她，半山这套别墅就是其中之一。刘荣在跟王家最紧密的时候，这位干妈甚至比干爹更欣赏他，近半年少去拜访，也是因为王太的好牌友林太，正好是林镝亲妈。好在今天林太不在。老佣人把刘荣在迎进去，王太一头卷发，披着手织湛蓝披肩，更衬出肤色白。刘荣在刚坐下就夸她发型更年轻，气质佳。陪着说了几句话，王太心情颇好地问，“从不见这个时间来，怎么今天来陪我喝午茶？”或许要借王太从中出力，刘荣在玩笑道，“早上去了一趟宏昌，想到干妈就顺路过来尝芬姐的厨艺。”王太招呼芬姐准备菜，转头对他笑，“下次打牌我也有料爆了，安东尼也有转性的一天。”刘荣在知道她说的“转性”是插手帮派事，想起大卫又头疼，“有点私事要去见郑则。”王太掩饰诧异望他一眼，“郑则是蛮靓仔……”还是欲言又止。刘荣在心不在焉，吃完饭开车出半山的王家别墅，一直开上公路，才哭笑不得地醒悟王太误解了什么。刘荣在去酒吧喝一杯，皮面吧椅还没坐热，菲比夹着小皮包走过来。刘荣在低头多看一眼她婷婷袅袅的黑靴高鞋跟，很有觉悟地想，今天这酒是喝不成了。刘荣在主动把自己面前的马天尼推给菲比，菲比很赏脸地在他对面坐下，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口。“自己开车来的？手给家庭医生看过没有，怎么说？”刘荣在装傻装得炉火纯青，“医生电话占线，没通我就忘了再约。”末了诚恳地补一句，“好在你提醒。”“对我，你永远有解释。”菲比干了那杯酒，问他，“为什么不同阿镝解释你是手受伤，才不敢开车载他？”刘荣在听她说起林镝，头疼，“菲比，你究竟是拆野鸳鸯还是恋爱顾问？”菲比面无表情地咬一下嘴唇，不理唇妆会出现怎样的瑕疵，“我先问你，你该先答。”刘荣在反而笑了，“解释这个，解释那个，如果我做每件事都要找人解释，那我还有什么个人生活可言？”菲比被他噎了一下，边想边说，“昨天晚上，我忽然在反省是不是不该介入你们。Anyways，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刘荣在为她叫酒，菲比没再禁止他喝，也没再逼他同家庭医生约时间。倒是刘荣在自己闲得无聊，主动去拍了片子，证明没事。他拿着黑色的胶片研究自己的骨骼走势，Dr.彭也说一切正常。一切正常，生活恢复一向的秩序，无论是他还是林镝。用泡仔模式文艺地说，就像宣台浅水湾上的两艘帆船意外遭遇，原本只是点头之交的船主人A看见船主人B。AB都会想，为什么对方会在深夜出海，光鲜外表下难道有无法排遣的苦恼愤懑？想得久了，想得深了，本是社交场合彼此闻名见面的两人微妙地保持着一个偷情般的秘密。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那交会时互放的光芒。冷却期持续半个月，刘荣在自认为身心皆恢复最佳水准，随时可以再上情场征战三百回合。那天他神清气爽出健身房，发现一位年轻小姐在踏步机上看一本最新的星周刊，封面是林镝脸色苍白，一身黑风衣的侧影。刘荣在仿佛被蝎子蛰了一下，毒液沿着神经扩散。他匆匆到停车场开车出去，找到最近的杂志店，拿到星周刊。结账走人的时候，听到书摊老板跟人啧啧感叹，“哗！风水轮流转，林家正牌大少凤凰变山鸡啦……”整件事很简单，是“林鑫业死了”这五个字的连锁反应。林老爷林鑫业把能干的私生子庄慈当狗养，谁知道走狗扮猪吃老虎，先娶了钟家小姐，和钟氏同气连枝，又不声不响地在林氏坐稳江山，把林鑫业过几年传位正室独子的计划全盘击碎。——星周刊素来哗众取宠，比如这回“被私生子气到爆血管”的说法。几页篇幅全是八卦群众喜闻乐见的豪门内幕，林镝的行踪只有一句话交代。“只身离开景安。”刘荣在坐在车上，迟迟才发现时隔二十年，自己的青春期狂热没有过去。在他寸土寸金的心里，还留有那么一点点地方，藏着那个和王福生打完架喝完酒，在街道间飞奔争执的他，那个抱着菲比蹦极，声嘶力竭求婚的他。尽管失败，尽管辜负，尽管不堪回首，但都是他，必须剖出来认真审视的自己。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