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一拍大腿:“到底谁是男的!”“他。”凌剑仰视着拔地而起的老爷子,“他。”陈老爷子如释重负,缓缓坐下。儿子是什么德行当老子的不是不知道,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谁晓得五年不见有什么变故,而且人高马大的凌剑怎么看也没有个儿媳的样子,陈老爷子是真的担心自己养出来个娘娘腔。兔崽子,算你有种。陈老爷子正暗喜,陈树微听他在客厅吆喝跑了过来,只看到两人和平共处的场面:“刚才怎么了?”凌剑抢先道:“没事。”陈老爷子手掌贴着鬓角向后抚了抚:“陈树微,作为男人要对女的负责,听见没有,关系定了就别跟其他人搅合了。”“什么女的?”陈树微刚问完就明白了,火气噌地蹿上来,“我是男人他也是男人!哪来的女的?”凌剑赶紧起身拦在他身前:“伯父哪知道专业术语,你追究这些细节干什么?”又侧身冲老爷子道,“伯父你别生气啊。”陈老爷子居然稳住了,冷笑一声:“我要因为这就生气,早就让这兔崽子气死几百次了。”他头一偏,看着陈树微,“不分男女你让我怎么问,你们俩谁操谁?”“我们俩互……”凌剑手快把真相堵进陈树微嘴里:“我们俩回家才分男女,在外面都是男的。”陈老爷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出来了。”凌剑担心陈树微太不会做表面功夫,主动打发他去厨房帮忙,自己则留在客厅配合老爷子把家底全抖落出来。老爷子还算满意,茶杯往桌上一放,凌剑又勤快给添上了。“你跟陈树微谈恋爱是捡了大便宜,知道吗?”老爷子调整坐姿,稍微转头正面凌剑,“他老子当过书记,他大哥是物资局的,他出身不比你这做私企的强?”凌剑笑笑:“我是配不上他。”“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陈家的男人从来都对女的负责到底。你们既然睡过了,陈树微那小子敢拍拍屁股走人,我就打断他的腿。”凌剑刚要搭腔,老爷子又说:“你敢不识抬举我就打断你的腿。”“不敢,我不敢。”陈树微一边择菜一边透过窗玻璃观察客厅的气氛,被老太太顶了一下腿才转头搭腔:“三个月。”“我还以为你们俩好几年了呢,刚认识三个月就在一起是不是太快了?”老太太打开汤锅盖子,舀一点汤吹凉,递到陈树微嘴边,“尝尝咸淡。”陈树微微蹲,低头抿了一口:“刚好。我这是一见钟情啊,妈。”老太太不放心地也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那长得也太高了,你管得住吗?”陈树微乐了:“他自己能管住自己。”老太太想了想,从他手里拿过香葱:“也是,你们这样的不多,他想找别人也难找。”陈树微爱跟老爷子对着干,对老太太却耐性十足,不想说破同志自有扎堆的地方:“这跟人多不多没关系,主要是他老实。”他吃下老太太擦出来的萝卜心儿,鼓着腮说,“而且他打不过我。”“真的?”“你儿子还有谁打不过?”陈树微说,“一拳就够他受的。”话音刚落,老太太眉毛皱起来:“不许随便打人,听见没?那么文绉绉一个小伙子,哪能说打就打?”陈树微挨了老太太一肘,捂着腰眼哭笑不得:“我疼他还来不及,哪能打他?”老太太翻个白眼:“你们老陈家一个个的都是嘴上说得好听,我还不知道?”陈树微心说这一句话还没说上呢就坚定地站在那边了,客厅里聊着的那一位肯定已经把我当阶级敌人了。他没猜错,凌剑一路示弱下来,为两个儿子闹心了二十几三十年的陈老爷子简直要嫉妒凌剑他妈了,死活想不通别人家孩子怎么这么懂事讨人喜欢,自己的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老大做人太直在官场上频频惹祸,老二更差,屈居福利院里当个会计,说出去丢人。“你打算在福利院干到什么时候?”一张圆桌四个人坐,老两口坐一撮,陈树微凌剑拉开距离分坐两侧,前者挨着老太太,后者离老爷子更近,老爷子一开口,剩下三人同时抬头两两对视。凌剑用眼神安抚陈树微,后者会意,尽量压住脾气说:“先干着。”“赶紧辞了。”“我可不考公务员。”“就你这脾气,想当我还不让你当呢。”陈老爷子说,“去国企。”“我不去。”陈树微低头喝汤,避开老爷子的眼睛,“我在福利院有个干儿子要照顾。”行动力强和冒失找死是两回事啊树微!凌剑刚要打岔圆场,被老爷子一眼瞪回去:“哪来的干儿子?”“认的,他都开始叫我爸了,我要是辞职不干了,他怎么办?”凌剑趁着陈老爷子使劲儿瞪陈树微的空当赶紧插话:“树微,我们不是商量过把墨亭接出来的事吗?只要接出来,你离开福利院也无所谓。”“别做梦了,十二岁的小孩怎么接?”陈树微黑着脸反问,“你能给他户口还是我能给他户口?”老爷子还没说话,老太太不乐意了:“老二!怎么跟人说话的?和气点。”陈树微咬了咬牙,低头不吭声。“老陈,”老太太给老爷子夹了最爱吃的菜,“你看这样行不行?把那个小孩的户口挂到咱家来,就当多个儿子。”老爷子气呼呼地两口吃完:“儿什么子,我死了怎么办,家产还得分给个不知道谁家孩子?”看陈树微又要开腔,凌剑情急之下踹他一脚:“伯父你想得太远了。而且真要操作起来,做个公证就能解决,你看我跟树微也不能……我也不能给树微生孩子,”他适时给陈树微一个眼色,动动眉头让他忍住,“等我们俩老了,没人照顾。”他说得情真意切,老太太还真的动容了,一脸慈悲地看着陈老爷子。“所以你们俩瞎搞什么同性恋?!”老爷子猛地一挥手,“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陈树微“唰”地站起来,拖起凌剑就走,凌剑笑着冲二老点头:“伯父伯母再见。”陈老爷子反射性地笑了一半,大喝:“滚!”凌剑在陈树微身后一路踉跄到车旁边,车钥匙被抢了过去,无奈坐进车里问他:“其实我们赖着不走,你爸也只能继续谈下去,没必要这么听话吧。”陈树微发动车子:“我着急。”凌剑懵了:“着什么急?”“着急回家。”陈树微说,“你在这儿受的委屈够多了,我也能被上,我也不会生孩子,他妈的。”凌剑人生第一次觉得,“不可理喻”也可以是褒义词。11陈树微把车开到凌剑的公寓楼下,已经不像刚冲出父母家门时那样气急败坏,松开方向盘靠进椅背,抚了把头发:“对不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