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心中好笑,飞快在木桶里重装了水,将地上残留的三条鱼装了回去。而后拎着木桶,跟上连城璧脚步。连城璧沐浴完,晌午已至。萧十一郎默默烤着鱼,心中不断回想连城璧方才说的那几句话。那是与他无关的曾经,甚至他连询问的资格都欠缺。他虽然一派无所谓姿态,萧十一郎却觉得,也许连城璧的兄长,在他心中所占的位置,是无人可以超越的。那些东西,他不应该在乎的。但他又不得不在乎,是否连城璧回忆里,还有那么一个人无可代替。人时常认为自己聪明,萧十一郎也不例外。但人一遇到感情之事,脑子便开始不太好使。心中迟疑,人自然能也是愣愣的。连城璧瞧着他这般模样,倒是有些明白:“十一,你是不是觉得你不够了解我?”萧十一郎抬眼看他,满是诧异。连城璧坐到他身边,支着下颚慵懒道:“你在想我的兄长,想他是否在我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对不对?”萧十一郎眸光微闪。很多时候他不知如何去表达他心中所想,却并非不在乎。连城璧轻笑一声:“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十一。纵然深入骨髓,但有些也太过不堪。甚至大多时候,连我自己亦不想提及。”萧十一郎深吸一口气。连城璧继续道:“因为不想提及,是以渐渐便忘却了。而后忽然明白,其实曾经也不过只是曾经。我想我喜欢上你,并非是因你曾经;同样你这般对我,亦非因我的曾经。”萧十一郎心中动容。连城璧道:“不可否认曾经是无可取代。毕竟若无曾经,亦无今日你我。不管我生命之中出现之人究竟是意外抑或刻意,那些过客们,我很感激他们。”萧十一郎默默听着,心中微动:“过客?感激?”连城璧“嗯”了一声。一辈子那么长,总要遇见太多的人。也许会陪着走过一段岁月,终究还是要分别。便是过客。萧十一郎低笑:“也是。”他年少父母双亡,在狼群之中长大,见过太多生死,见过太多悲哀。但如今恍然回首,也只是过往罢了。没有人能活在曾经里,没有人永远固步不前。萧十一郎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你我也不会是过客,”连城璧静静凝视着他,笑容愈加温柔。曾因不了解,是以害怕挣扎得头破血流,宁愿逃避。便想不到,原来今时今日纵然只是这般静静呆在他的身边,也是说不出的满足。“十一,你有一辈子时间来了解我。”还有一辈子世间,足够萧十一郎来了解连城璧。第40章 承君一诺(一)时光翩然轻擦,落崖已有一月之余。这一段时光就好像是他们从时间之手中偷来的,没有任何世俗烦恼,只余快乐美好。但便生怕他们想不起来,飞往崖下的信鸽已频繁起来了。信鸽来时,连城璧仅是随意取下信笺,面色从容不改。他从回信,也不多说什么。但萧十一郎却发现,连城璧看似悠闲如初,深思的时间却越来越长。萧十一郎静静看着他,目光止不住失落。他自然知道连城璧要做什么,但他从来不说。有些话虽然需要说出来才好,也有些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因为不说之时尚可自欺欺人,一旦说出来,那些镜花水月的幸福,也就荡然无存了。现实总是那般无奈。一如当年他想要做的事情连城璧阻止不了,而连城璧想要做的事情,他不会阻止,同样也是阻止不了。心纵已融为一体,但他们到底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就算在一起,连城璧也不会如萧十一郎一般生活。这一日连城璧又接到了一张纸条。纸条内容萧十一郎并没有看到,也不想看到。但连城璧看过之后,甚至连笑容都敛下了。而后他静静坐在萧十一郎为他做的椅子里,一手支着下颚,默然不语。他的目光冷静而深邃,没有丝毫茫然。连城璧像是全然不知晓,所有飞来的鸽子皆被萧十一郎烤了,送入了腹中。他的全部心思都已扑在了那一张纸条上,脑子也迅速思索,谋略抑或筹划。萧十一郎自然知道,这种悠然日子已到头了。他嚼着烤好的嫩鸽子肉,偶尔才喝一口果酒。鸽肉很香,酒却是涩的。这是他尚未酿好的果酒,如今就启封喝了。现在一个人喝酒固然闷,但也许就算酒酿好了,他也是一个人喝。所有这样又有什么区别呢?夜深了。山谷四季如春,略是凉爽。如果连城璧不走,萧十一郎大抵会忘记谷外斗转星移,已是寒冬飒飒。西天月华幽静,除了风吹过的声音,天地万籁俱寂。萧十一郎仰躺在树下,目光空茫,酒坛也空了。连城璧从房中走出,在他身边坐下。他穿的是萧十一郎的粗布长衫,长发仅用了一根布带束起,装扮看起来十分普通平凡。可连城璧从不是普通的人,从来不是。他对上萧十一郎怔忡的目光,心中柔软而怜惜。终究忍不住伸手覆住萧十一郎的眼睛,叹了口气。萧十一郎拎着酒坛的手紧了紧:“为何要叹气?”他方才说完这一句话,就已经后悔了。因为下一刻,他果然听得连城璧道,“我要走了。”这四个字的内容,其实突兀的很。但此时此刻在连城璧口中说出,又是那般理所当然。事实上落下山崖后,连城璧非但不觉难受清苦,而且十分愉悦享受。他可以毫不犹豫放下他部署的一切,这是真的,亦是暂时;而他一旦要走,也是谁也留不住的。如连城璧这样的人,心不仅是不可动摇的坚定、更是足够的狠。喜欢上这样的人,真不知是一种幸福,抑或悲哀。萧十一郎吐出一口浊气。良久,才可有可无应了声:“哦。”连城璧一直看着他。此时便伸了手,反复描绘他的浓眉,笑意柔软:“十一不希望我走么?”萧十一郎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了,甚至连语气都冷的发寒:“希望又如何,不希望又如何?”连城璧缓缓皱起了眉。萧十一郎又道:“难道我说不希望,你便可以不走?”连城璧眉皱的更深。萧十一郎倒了倒酒,嗤笑一声将空坛子丢了,又从旁取了一坛:“无论我说不说结果早已注定,我又何必要去浪费口水。”连城璧收回手指,又叹了口气。萧十一郎一口接一口的饮酒,像是要醉死在酒水里。连城璧忽然握住萧十一郎的手,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酒。他应该是什么也喝不出来的,却不知为何竟品出了叫他难忍的滋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