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四娘嫣然道:“我和他还是朋友。”她顿了顿,又笑起来,“也许他想杀连城璧,但他一定不会杀我。”像风四娘这样最喜欢刺激的女人,若非没有在男人手中保命的手段,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萧十一郎勉强笑了出声。风四娘狐疑看着他:“倒是你,别因为担心连疯子,就乱跑出门。”萧十一郎愣了一愣,苦笑出声:“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动都动不了……怎么还能去?”风四娘迟疑地看着他。萧十一郎苦笑愈甚。风四娘咬牙道:“好,我和开泰一起去。你……安心等我们把他捆回来就是了。”夕阳已西下,整个天幕豁然黑了起来。白昼无论多长,天终究是要暗的。杭州已近在风四娘与杨开泰眼前了。但水月楼又在哪里?风四娘问了三个路人,都不约而同答,西湖上。而后风四娘便拉着杨开泰,飞快来到了西湖边。西湖边摇船的人已少了。风四娘随便登上一艘,急切道:“我们要去水月楼,快点。”小船缓缓朝着湖心驶去。天色已晚,一轮圆月静静悬在半空,照亮了满湖秋水。月下西湖,更美得令人心碎。满湖春水映着清冷月光,衬着远处画舫楼船愈发的灯火通明,耳畔也隐约传来妙龄姑娘情切的曼声清歌。“看画舫尽人西泠,闻却半湖春色。”此情此景纵是无酒,人已醉了。船已停了。船姑静静站在船尾看这艘画舫,眼中充满了羡慕、痴迷。风四娘忍不住道:“水月楼在哪里?”船姑抬手,粗糙的手指指着前方,她好像看见自己看在那豪华富贵的船上,穿着极美的衣服,男人们围着她献媚,便连声音都有了一丝梦幻:“就在那儿。”她指着的地方,正是湖心深处,月光静美,画舫深歌。风四娘道:“水月楼是条画舫?”船姑道:“湖上最大的三条画舫,一条叫不系园,一条叫书画舫,还有一条就是水月楼。”这是一条十分大的画舫,两层之高,每层也至少能摆三四桌宴席。有资格进入其中的人,大多都是江湖上排得上名的人。事实上杨开泰也收到了请帖。只是他近几日都陪着风四娘,便没有理会这些琐事。而后风四娘与杨开泰上了船,却并不进入,反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围看一二。他们一眼就看见了连城璧。——因为酒席之中,竟没有一个能压过他清华之气的人!无论他们打扮的多么讲究高贵,举止多么温文尔雅,一站在连城璧身边,哪怕是给他提鞋也都根本及不上!连城璧这样的人,本已少见。这样的江湖中人,更是闻所未闻。然后他们又看见了许多熟人。白马公子周志刚、要命书生史秋山、赵无极师弟霍无病、南派形意门的掌门人侯一元……最后他们才看见主位上的人。风四娘注意到他头顶有细密的帘子垂下,但已被人切碎了,细碎的珠子散落在主位台阶前,众人桌下,散了满地。风四娘想到每次见逍遥侯,总有帘子挡着。有一次她用尽全部速度飞进去,终究也没有看到逍遥侯。那么,帘子后面的人,也必是逍遥侯了。那是个很俊美的白衣公子,他肤色如玉,容貌也是不能否认的极佳。更何况他一双手纤纤,甚至比女子还要修长漂亮。接着风四娘又注意到了他身边的女人呢。天公子这样的男人身边坐了一个女人,这并不稀奇。那女人美的连天仙都比不上,也不稀奇。但那个女人的身份,却足叫天下之人稀奇!她竟是连城璧前妻,沈璧君!她端坐着,冷着一张美若天仙的脸庞,静静平视前方。她眼中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没有连城璧,更没有逍遥侯,仿佛只有门外的那一轮圆月。月光宁静,她的目光也很宁静。死一样的宁静。一年之前,风四娘还见过沈璧君。那样温柔美丽的一个仙子,时至今日为何竟成了这等冷漠的女子?大抵还是情之一字。风四娘凝视她的面容,想到了连城璧,然后想到了萧十一郎,最后又想到了她自己。——情之一字,岂非造化弄人?酒宴已过半了。理论上来说,此时应是酒满兴高之时。但此刻厅中所有人面色皆是诡异,不可名状的诡异。除了连城璧。他依旧是悠悠然然,优雅饮着酒。他一指轻敲桌面,仿佛他身在船头,正在迎风赏月。他还是笑的。这样温润而轻慢的笑容,衬着周遭之人万分古怪的神色,看起来愈发诡谲。忽然有个大汉拍桌长身而起,冷声道:“连少又怎知他不是逍遥侯?”连城璧既不看他,也不回答。他只是温和凝视上座之人,温和一笑:“本少留在你胸口的伤,好了么?”上座之人却并非逍遥侯,只是花如玉。昔日八仙船中所有人都死了,花如玉若非命悬一线,逍遥侯决计是要怀疑他的。而彼时连城璧尤有心力交瘁嫌疑,竟连这点都差些想不到了。花如玉面色还有些白,闻言也轻柔一笑:“劳连少关心了。”他这句话出口,众人面色也变了。逍遥侯决不会这样说话,此人也决不会是逍遥侯。而他们,竟就这般像猴子一般,被耍了这么久!连城璧敛眸:“他呢?”花如玉道:“我家主子说,连少若连主子都认不出来,主子亦无必要露面。”而后花如玉长身而起,走到主位台阶之下,弯腰跪了下去。大抵是扯到了伤口,他面色更白了一分:“恭迎主上。”众人目光皆随之转移。眼眶之中陡然划过一道白芒,就如雷电一般迅疾,而其一往无前之气势,竟逼得众人生生退了一步!众人惊惶不定得下意识转头去看上座,便见空着的位置竟已经坐了一个白衣人!这人面貌极俊美,衣着极华丽,戴着形状古怪的高冠,庄严而高贵;肤色如玉,白的仿佛是透明的。他的神色亦是十分温和,但他的温和却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风四娘瞧了许久,豁然发现他的手脚竟是出奇的短,出其的矮!风四娘的面色忍不住变了。他才是逍遥侯么?——闻名天下的逍遥侯,竟是个侏儒?何其讽刺呢!风四娘已经呆了。在场众人亦已呆了。酒盏砰砰摔倒在地上,酒水四溅,狼狈不堪。唯有方才那个额大汉王猛冷笑一声,指着逍遥侯大笑道:“难怪畏畏缩缩,藏头藏尾!”他话语未落,视野中的逍遥侯整个人竟如同纸张一般飞起,软绵绵飘向他。但看似羽毛飘落一般的速度,确在他吐出下一个字时便瞬间已至他面前。而后逍遥侯的手扭曲出一个诡异弧度,整个人又像是轻飘飘没有重量一样的回到了座位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