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森不喝酒,偶尔抽烟也会关门去阳台,他将整个家变成一间二百平的“安全屋”,包括他对陈猎雪所有、也是仅有的几条要求,都是为了保护他腔子里那颗陈竹雪的心脏。陈庭森偏执,冷漠,又无情,好像只要他珍爱的那颗心还在跳动,就根本不用所谓旁人的死活。但陈猎雪就是没法不依附这样的陈庭森。——所有能亲近陈庭森的方式,他都没法抗拒。在简易男装区挑拣了一会儿,他还是空着手走了出来。他的眼珠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满含跃跃欲试的胆怯。片刻后,陈猎雪咬咬颊肉下了决心,转身去零食区买了条巧克力。好歹今天挨打前,他能先甜甜自己。陈庭森停在红灯前,远远就看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拎着购物袋慢吞吞地在路上走。绿灯跳过来,他开车到那人身后按了按喇叭,陈猎雪吓了一跳,猛转过头,嘴里也不知道在吃什么乱七八糟的,把右边脸颊顶出一个小鼓包。他降下车窗,陈猎雪果然已经惊喜地笑起来,脆脆地喊他:“爸爸。”“嗯。”陈庭森保持着在外面一贯的和颜悦色,接过他的大购物袋拧身往后座放。陈猎雪上车坐好,车门一关,开了空调的车厢立马密封起来,他歪头扣安全带,陈庭森转回身时鼻端从他发顶掠过,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绷紧嘴角。“爸爸,今天没加班?”陈猎雪心头惴惴,暗自抽着鼻子闻自己的味道,可口腔里的巧克力太浓郁,他什么都闻不出来。陈庭森对气味一直很敏感。他这么想着,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期待。酒。巧克力。廉价的脂粉气。“嗯。”陈庭森的视线快速从陈猎雪嘴唇上扫过,忍住皱眉的冲动,目不斜视地驱车。到家,陈猎雪边换鞋子边说要去洗个澡,陈庭森没说话,但他能感到陈庭森定在他后颈上的目光。“喀。”心头随着家门关阖的声音同步坠了下去,身体与大脑本末倒置,身体的疼痛记忆告诉陈猎雪:从此刻开始,陈庭森可以在这个空间里对他做任何事,比如一场狠辣的毒打;本能使他感到刺激又恐慌,他刚抬起脚想快走两步,后颈一紧,陈庭森像捉小鸡一样单手将他擒回来,不由分说地摁在墙上。微凉的鼻尖顶在陈猎雪太阳穴上嗅了嗅,他紧绷的太阳穴立马鼓胀起来,惊慌地去找陈庭森的眼睛,看见男人俊挺的眉目里射出冰寒的光。“你去哪了。”第06章 陈庭森整个人笼在他身前,压迫感从天灵盖上扣下来,强烈得如有实质。陈猎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审问吓得浑身发紧,连呼吸都缩进胸腔里,陈庭森身上消毒水的味道仍往他鼻腔里钻,冷冽又锋利。“我……”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儿声音,张不开嘴似的嗫嚅:“我去买东西……”“跟你的女朋友?”陈庭森打断他,说话时气流扑在脸上,陈猎雪喉头发紧,硬着头皮承认。巧克力醇厚的气味弥漫在两人鼻端,升腾起的却是更紧绷的氛围,陈庭森危险地眯起眼:“她带你喝酒了?”太近了。陈猎雪后背绷成一弦弓,看着陈庭森的嘴唇在眼前冷冰冰的开阖,男人绝对压制的气场让他腿根酸软,骨髓里却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情绪缓缓游蹿起来。“尝了一点,”心脏砰砰乱跳,没底气的谎话让他血涌上头,讨饶似的说:“我没喝过酒,就尝了尝……”本就低沉的气压更紧迫地降了下来。陈猎雪还想观察陈庭森的反应,脚下一踉跄,男人直接捏着他的肩把他拖进书房,从玻璃柜里掏出半瓶干红,“啵”一声拔掉塞子,重重墩在桌子上。“喝。”他翘着腿往转椅上一坐,冲惊愕的陈猎雪抬抬下巴,面无表情地命令。陈猎雪满心等着挨揍,怎么也料不到会等来一瓶酒,他有点慌了,刚躁动起来的小小兴奋平息得无影无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叔叔……”“不是想尝么?全喝了。”书房没开灯,门外客厅的灯光虚虚映进来,陈庭森的面孔在书桌后看不真切,唯有眼睛像狮鹫盯着猎物般,死死盯着他。陈猎雪在他的目光下茫然,陈庭森见他不动,拉开抽屉拿了根烟叼上,点燃后将打火机“啪”地扔在桌上,低声喝他:“喝。”陈猎雪心惊地回过神来,胡乱眨了眨眼,陈庭森从来不在他面前抽烟,怕对他心脏不好。他真的生气了。他颤颤地伸手拿起酒瓶,陈庭森没给他杯子,只能直接对着瓶口喝。干红的味道对没有尝过酒精的舌头太过涩苦厚重,刚碰到舌尖就让他头脑发钝。他皱着脸咽下一小口,偷偷看陈庭森,陈庭森依然面色森寒,他只得咬咬牙继续往嘴里灌,这次灌得猛了,大半口酒还没滑进喉咙,陈庭森就在他余光里站起身,来到他跟前夺走了酒瓶子,酒水泼泼洒洒浇了他一脸。“好喝么?尝出新鲜了?”陈庭森不顾他被呛,又一把钳住他的下颌,冷冰冰道:“酒尝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尝烟?”陈猎雪鼻腔进酒,连带着喉管都烧得火辣,呛得泪眼朦胧,想摇头却挣不开陈庭森的手劲,只能任陈庭森往他脸上喷一口浓烟,他无处躲闪,一张嘴就全吸进肺里,剧烈咳嗽起来。“我错……咳!我错了爸爸!咳!”他满脸酒渍,被眼泪冲得乱七八糟,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里,狼狈地道歉。陈庭森没有松开他,他捏着陈烈雪的脸以极近的距离细细打量,一寸一寸,从眉眼到水漉漉的唇舌,再到被迫仰直绷紧的脖颈与颤动的喉结,最后回到眼睛上。这个过程无比漫长,长到干红的酒劲跟着呛咳的眼泪一起涌上来,搅得陈猎雪眼前发麻,头脑昏沉。“你最近真是……太不乖了。”陈庭森的目光里渗透出比冰凉更暗沉的凶狠,又沉又缓地作出评价。陈猎雪在他手里剧烈地打了个哆嗦。陈庭森把陈猎雪赶了出去。没赶出家,只是赶出书房,让他滚回自己房间待着。陈猎雪头重脚轻地挪出去,轻轻带上书房的门,小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抬不动。购物袋还在玄关地毯上扔着,瓜果梨桃滚了一地,他木讷地看了一会儿,感觉心脏像是被干红活了血,激烈的跳动始终下不去,就低头拍拍口袋,从裤兜里掏出剩下的半截巧克力,慢吞吞地嚼了吃。嚼着嚼着,就嚼出一行眼泪。他眨眨眼,抬头盯着吊灯想把眼泪憋回去,头却沉得更厉害,耳膜躁动着擂鼓般的心跳,眼前一片斑驳的星星点点恍过,他膝窝一弯,“咚”一声歪倒在地上。意识的最后是书房开门的声音,陈猎雪迷蒙地开阖一下双眼,蠕动嘴唇,无声地喊“爸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