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不饿。rdquoldquo那helliphellip我想去吃点儿东西,再给你带回来点儿。rdquo愧疚丝丝缕缕攀爬上脊柱,温让坐起身:ldquo你一个人不行,我陪你去。rdquoldquo不用不用,rdquo她摇摇头,说:ldquo我想自己呆一会儿,脑子太乱了。没事儿哥,我就在旁边的饭店里吃饭,吃完就回来。rdquo她眼睛还红着,像只怯懦的,受尽委屈的兔子,温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答应:ldquo那你去吧,别跑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rdquo温曛乖巧点头:ldquo好。rdquo走出病房后,她捏着手机大步下楼,一种ldquo做坏事rdquo的心情让她有些忐忑不安,在楼下小花园里迟疑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在通讯里找到下午从温让手机卡里倒过去的一串号码,原地转了三个圈儿,一咬牙,摁下了通话键。ldquo嘟mdashmdash嘟mdashmdash嘟mdashmdashrdquo三声后,温曛的心跳加速,电话那头响起一声低沉磁性的男声:ldquo喂?rdquo这是沈既拾的声音。也是她原本十几年素未谋面的小哥哥,温良。第057章电话响起的时候,沈既拾正在厨房忙活。沈父沈母出门办事,留兄弟俩在家自己解决晚饭,沈明天想吃鸡蛋饼,还不是外面卖的那种,他想吃沈既拾亲自做的。筛面粉,打鸡蛋,沈明天不吃葱姜蒜,用凉水冲开成面糊,加调味料,锅里刷一层热油,舀起一勺子摊进平底锅里就是一张薄饼,金灿灿香喷喷的揭出来,把人的鼻子都要香下来。沈既拾先煎出几张给沈明天填肚子,自己点了根烟慢慢处理剩下半盆面糊。他不饿,这一阵子都没什么食欲。这种ldquo不饿rdquo的感觉,从他与温让分开那天就开始了。电磁炉的热度调到中低,沈既拾目光松散得看着面饼上鼓起的小气泡,它们缓慢隆起,膨胀到至高点时便从底部漏了气,在完整的饼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疤痕。那天他从酒店出来,没有直接回家,大雪与霾空抑得人喘不过气儿来,他站在公交站牌下抽了根烟,冰天雪地,抽进肺里的气体几乎都混着冰碴子,割得内脏生疼。一根烟抽到底,他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车窗户上结满雾气,混沌如思绪,那张鉴定书仿佛分解为空气中的每一粒因子,随着每一次呼吸在他身边纠缠不休。车子走走停停,他一路坐到终点站,又从终点站坐回始发站,来来回回,循环往复,直到司机喊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到了末班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了。沈既拾慢慢踱到小区门口,靠在自家楼下的秃枝桠树上点了根烟。从这里能看到厨房与客厅的灯光,在被雪淹没的漆黑夜晚里显得无比温暖。这里曾经是他的家。他拍打掉身上的雪,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停在那扇进出了二十年的门前。没等他敲门,屋内人大概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大门一下从里打开,沈明天浑身裹着光出现在眼前,冲沈既拾张张嘴,小声且怯懦地喊了声:ldquo哥helliphelliprdquoldquo哥helliphellip你回来了。rdquo他说。沈既拾看着他的眉眼,想,他跟自己真的不像。沈明天知道这一切,其实比沈既拾要早mdashmdash在沈既拾出门后,他怀揣着无端的慌乱看见了沈母的眼泪,令人恐惧的猜想像是盘旋上升的气流,把沈家的天空搅得乱七八糟,他问沈母到底怎么了,是他想得那样么?沈母泪汪汪地看了这个儿子一会儿,一股脑儿把什么都说了。坐在客厅看报的沈父听到他们母子二人的对话,直接摔了报纸:ldquo你跟他说什么呢?!rdquo沈母神色黯然:ldquo既拾的哥哥找来了。rdquo沈父哑了嘴。沈明天茫然无措:ldquo我哥真的不是helliphellip真的是抱来的?rdquo没人回答他,无声的答案锥心凿肺。那一整个白天都像沈明天的难日,他怎么也没法相信,跟自己从小相依长大的沈既拾,自己喊了那么多年ldquo哥哥rdquo的沈既拾,一下子就不是沈家的人了,他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和血缘,有他自己的父母兄弟,自己对他而言,所有的关系都被瞬间抹杀,毫无关联。他无根无据的猜想就这么成了真。他也想不到沈既拾在来到自己家之前,在人贩子和表舅妈家里竟然吃了那么多的苦。ldquo我哥他helliphellip怎么那么可怜啊。今天还是他的生日,怎么偏偏就是今天呢?怎么偏偏helliphellip就是温让哥呢。rdquo沈父沈母不明白这句ldquo怎么偏偏就是温让rdquo有着多么骇人的内含,他们不知道这层兄弟关系上还叠加着更让人绝望的罪孽。沈明天嗫嚅着:ldquo那我哥会跟着他家里人走么?他还回来么?rdquo沈母只顾着抹泪儿,沈父强硬了一辈子,此时也只低头抽着烟,闷声闷气故意道:ldquo走了最好!养他到现在,也不欠他什么了。rdquo手机在手里被焐到滚烫,沈明天也不敢给沈既拾打个电话,生怕对面的语气疏远又冰冷,他接受不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捱,屋外大雪漫天,屋内气压低沉,终于听到沈既拾上楼的脚步声,沈明天一个箭步扑上去开门,看到沈既拾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惧怕起来。沈父沈母闻声抬头,一家四口隔着一扇门对望,隔开的却是厚重血缘的距离。沈既拾走进屋里,他疲惫极了,纤长的睫毛仿佛还坠着雪,轻微地上下颤抖着,他抿抿嘴角,像出门前一样,抬手揉一揉沈明天的头发,开口时嗓子都是沙哑的,说:ldquo对不起,哥忘了给你带好吃的。rdquo沈明天嘴巴一瘪,小狗儿一样泛起两汪眼泪。沈既拾对沈家父母说:ldquo爸,妈,我都知道了。这么多年,谢谢你们养大了我。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吧。rdquo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知道了腹部的疤,知道了自己的根,知道了ldquo沈既拾rdquo这个名字的来历,知道了自己姓温名良,有父母兄妹,知道自己本不该生活在这个地方,又能如何?他是被沈家父母养大的,他对温家没有感情,他有弟弟叫沈明天,却没法接受温让是自己的哥哥。沈既拾以近乎凉薄的冷静接受了削骨剔肉般血肉模糊的事实,他在听沈母揭开一切真相后,直直在二老跟前跪下,不顾沈母的阻拦,说:ldquo爸,妈,养育之恩我一定会报答,我是在家里长大的,如果你们不嫌弃,我还是你们的儿子。rdquo沈父沉沉叹气,沈母这一天的眼泪几乎就没停过,心里疼得说不出话,只能使劲点头:ldquo好,好。rdquo他没法承认自己是温家的人。沈既拾把夹在指尖的烟叼进嘴里,拿起锅铲又掀起一张鸡蛋饼垒在盘子上。那天之后,生活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波澜无惊。沈家人小心翼翼不再张口提任何相关的词汇,努力营造着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虚假景象。他也没有再与温家人来往,他与温让像约定好一样,在这混乱不堪的境况下切断了所有联系。沈既拾没有像任何人猜想的那样歇斯底里,痛不欲生,从小经历过的大小事在无形中铸造了他过分冷静沉稳的性格,骨血里都锲刻着自抑,也许他正承受着无上的煎熬与悲痛,但他不说,就能掩饰得谁都看不出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