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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托宽容地表示赞同:“大概吧。”“那你为什么不来住在我身上呢?”苏玛又回到了老话题。他伸了个懒腰,翻身面对树干,张开双臂,抱住了它。“来吧,我不怕的。”兰托又陷入了沉默,这次,时间更长一些。然后他说:“不行。”苏玛把脸埋在了手臂间,粗糙的树皮刮得他脸上痒痒的:“为什么?”“我希望我和你能保持独立的个体。”兰托很认真地回答。“你不喜欢我吗?”“并非如此。”兰托叹了口气。一片树叶打着旋儿飘下来,落在了苏玛的肩头,被他侧头吹开了。他含含糊糊地问:“就算融合了你也是独立的个体,并不会变成我的一部分——这是你告诉我的。”兰托回答说:“我知道,但我怕你不知道。”他想起来当年苏玛问他的问题。“你明明是一棵橘子树,为什么要叫兰托?”但其实兰托并不是大橘子树,他是住在大橘子树上的精魅。只是苏玛分不清。他害怕他住在苏玛身上之后,苏玛也分不清他和自己了。兰托难得地有点难以启齿:“我喜欢你。”苏玛惊讶地看着他。兰托认真地解释道:“我不希望以后跟你表白的时候你告诉我我们融合得太多,不适合在一起。嗯,总之就是,我喜欢你。”苏玛眨了眨眼,脸有点红:“那好吧。”他不清楚一棵树所说的喜欢是不是他所了解的那种。是的话,好像还挺值得期待的。一棵树跟自己表白了,这事儿真的特别酷。而且那棵树还是兰托。天啊。苏玛松开手,揉了揉自己有些热的耳垂,低声嘟囔着:“那都得多久以后啊,等你长出自己的身体。”兰托想了想,回答:“还剩三年左右,我会努力的。”苏玛懒洋洋地又坐了下去,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兰托伸到他手边示好的枝条:“也别太夸张,别跟小说里似的走火入魔了。反正我会等你的。”“嗯,你等我。”兰托的声音温柔得像要滴水一样,苏玛听着听着,便靠在枝条上睡了过去。像睡在他的臂弯里。十七气候不好,兰托修炼的速度比他估计的更慢些。到了约好的第三年,他还是只能住在橘子树上。这一年的暑假,苏玛再来的时候,是已经长开了的样子。面容俊朗,身材高挑。得知兰托没办法跟着自己离开,苏玛没说什么,表情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十七岁的他,再也不是少时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孩童了。少年走向青年的时候,常常将不切实际的童言稚语忘在身后;青年人继续往前走,就连梦想也一起忘了。人这一生走啊走,越是狠心地抛弃,越是容易后悔,直到被悔恨压弯了背脊。但终究是没法转身返回的,就像苏玛,再回不到初识兰托的时候,能够随随便便许下承诺的天真。他必须负担更多了。苏玛说:“你好好修炼,我今年冬天就不来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已经跟橘子树很多枝条一样高了。人类的成长期有十几年,橘子树只有五六年而已。之后,人类还会继续成长,而橘子树已经固定了形态,再也追不上。兰托有些难过。他没有说话,伸了一根枝条过去,轻柔地环在苏玛肩上,是一个挽留的姿态。苏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就看见兰托把枝条收了回去。大橘子树的枝条寂寞地随风轻轻晃动,很是孤独的样子。兰托说:“对不起。”他的叶子垂了下来,枝条被青橘子压弯了,明明是盛夏,却萧索得像是深秋。他说:“没看见你的时候,我每一刻都在修炼——先是洪灾又是旱灾——这里灵气枯竭,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他颠三倒四说了很多,又在忽然之间停了下来。一切枝条和叶子摇动的声音都没有了。兰托说:“对不起。”苏玛愣了愣,忽然意识到兰托在闹什么别扭。他有些心疼,有些啼笑皆非,而这些情绪之中,又滋生了一种无法宣之于口奇异的满足感。“我不是……我要高考了。”他挠了挠头,说:“我不是要走,是要寒假补习,来不了了。”兰托晃了晃树上的枝条,像是点头。苏玛握住了刚刚缩回去的无精打采的枝条,温柔地抚摸:“你不是知道的吗,就像上个月收音机里说的那样,我要去参加考试了。嗯,你乖乖的。”犹豫了一下,苏玛在叶片上亲了一口:“我等你,你也等我。”他没说明让兰托等他什么。等他变得更独立,更强大,足够让兰托毫无顾忌地在人类社会生活下去。临走的时候,他照例带走了大橘子树结的青皮橘子。可惜没办法带上高考考场。苏玛这样想着。他其实很想让兰托见证他生命的每一刻。二十兰托终于修炼成人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年上。夏天的时候他与苏玛约好了,如果能在年内顺利凝出身体,就在特定的时刻去苏玛所在的城市的某座山上见面。那座山算是半个旅游景点,却也有未开发的森林资源,很方便兰托隐藏。兰托是精魅,在荒野中赶路速度很快。饶是如此,他还是有些心急,几乎在形态刚刚稳定下来的时候便出发了。山上人多,兰托便躲在一旁观察情况。阔别多年,他依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苏玛。兰托有些害羞,不知道要以怎样的方式跟这个人重逢才合适。毕竟他想与他在一起的,不“酷”的话,苏玛虽然嘴上不会说出来,心里还是会有不满意的吧。兰托这样想着,决定像收音机里讲的那样,来个浪漫的偶遇。他给自己幻化出了与苏玛一样的衣服,又扣了一顶一样的鸭舌帽,在一个转角,汇入了人群中。令兰托失望的是,苏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事实上,苏玛在山顶绕了一圈,其间眼神也有放到他身上,却不曾停留。大概是因为苏玛没那么喜欢他了。兰托有些难过。他知道人类对异类的接受程度很低,也知道成年人跟小孩子总是差很多的,但他没想过苏玛也会这样。他的苏玛。“苏玛。”兰托只能怀着最后的一点决心,主动靠近了带着鸭舌帽左右张望的青年,轻声叫他的名字。苏玛闻声转头看他,表情却不是很惊讶,反而像是有些挣扎的样子。过了几秒,他终于认命似的低下了头,闷声唤他的名字:“兰托。”苏玛似乎有些不高兴。兰托这样想着,跟在他身后一路下了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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