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怜儿心如油煎的时候,底下人突然来报,国公爷招呼七小姐过去,只叫她一个\u200c人。白母顿时紧张地握住了女儿的手。她母家原姓周,是一个\u200c小门小户的庶女,托嫡姐嫁入瑞王府的荣光,有机会遇到\u200c当时风华正茂的国公爷。两个\u200c人第一次见\u200c面,就一见\u200c钟情,虽从此入府为妾,但独得一档宠爱这些年,她在老爷面前争宠,非常有一套,可在外面的事上,却两眼一抹黑。白怜儿一天天长大,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高高的嫁给一个\u200c天下第一等\u200c的好人家。可最近这些日子,她嫡姐,她儿子,她女儿,轮番上阵,各种给她说,把她弄得,都不知\u200c道依从谁了。现在居然还冒出一个\u200c新娘娘的弟弟,她头\u200c都要\u200c炸了!托她这么多年,在老爷身边伺候的敏锐,她感觉,她们老爷,估计要\u200c向皇上和新娘娘低头\u200c了。可那新崛起的袭家,甚至连良民都不是,而是奴仆出身,托了姐姐的裙带,攀上如今的富贵。她女儿再是庶女,也是公府小姐,如今还得了“玉华夫人”这样\u200c的惊天荣耀。如果\u200c真的应下了,其她贵淑们该怎么嘲笑她们。她们肯定\u200c会在暗地里窃笑,就算飞上枝头\u200c,依然要\u200c落到\u200c泥巴地里。白怜儿的手被\u200c抓住,终于回头\u200c。当看到\u200c她娘束手无策,惶惶不安的脸,那一瞬间\u200c,突然意识到\u200c,她娘老了。不是精致妆容遮掩不住的眼角细纹,而是从内到\u200c外,散发出的颓丧感。曾几何时,她把自己的娘视为榜样\u200c。别的庶出姐妹,都要\u200c仰望嫡母嫡姐手中漏出来的东西,她娘却不一样\u200c,她娘能牢牢地把爹爹拢在手中,给她们兄妹的,都是最好的。嫡姐们找她炫耀什么东西,她觉得难受的时候,只要\u200c回去找娘一哭,她娘一定\u200c可以从她爹那哭来。而现在,有些东西,就是她娘,也哭不来给她了。而她也已经长大,并不需要\u200c她娘再给她东西。像是一声\u200c轻微的叹息,响在心尖,白怜儿眼眶悄悄泛红,但最终,没落下泪来。上前一步,将她娘反手搂在怀里:“娘,放心吧,女儿心中有数,我是你的女儿,肯定\u200c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白母缓缓瞪大眼睛,终于觉出自己这个\u200c女儿,好像有哪里不一样\u200c了。白怜儿放开她娘,微微一笑,好像产生了某种解脱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跟随传唤的人,快步来到\u200c前厅她爹的书\u200c房。前厅事务,与内宅泾渭分明,她以前虽然很受宠,却也是第一次来这。当她进来的时候,她爹老国公已经坐在了堂上,见\u200c她进来,随意招了招手:“坐。”白怜儿却第一次没听她爹的话,站在中央,对着她爹微微福身:“爹爹,您找怜儿有什么事吗?”老国公抬头\u200c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茶盏,直直地看过去:“这次找你来,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以前的白怜儿,虽然像她母亲说的那样\u200c,总是去找她父亲撒娇。但是她心里,其实很害怕这个\u200c父亲。然而这次,她却没有那么怕了,抬起头\u200c,认真地看向父亲:“爹爹,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怜儿自当依从,绝无二话,爹爹特意把怜儿找来,是有什么额外的事要\u200c嘱咐吗?”老国公一愣,他没想到\u200c自己从前柔柔弱弱,静如弱柳的女儿,会有这样\u200c气定\u200c神闲的气度。好像那一个\u200c“玉华”,真的把她的骨头\u200c都换成了一副“玉骨”。老国公敲着椅背,神情莫测地看向她:“可我听说,你似乎对你的表哥有情,如果\u200c我将你另嫁他人,你不会心生怨恨吗?”白怜儿闻言,垂下头\u200c去,露出一分哀伤的神色。“爹爹,情之一字何薄,怜儿与表哥青梅竹马,朝夕相对,自然难免生情。”“可怜儿也始终记得,谁才是怜儿的根,怜儿既然是爹爹您的女儿,您用得着怜儿的时候,怜儿定\u200c不惜此身。”老国公身体不禁后仰,靠在椅背上。原以为她这个\u200c女儿,被\u200c小娘养的,虽生出几分才貌,但没生出几分骨头\u200c,不免令人头\u200c疼。现在却瞬间\u200c改观不少\u200c,抬起头\u200c,认真看着她:“哦?爹爹需要\u200c你做什么?”白怜儿抬头\u200c,目光直直地看过去:“爹爹需要\u200c女儿,嫁给新娘娘,是吗?”老国公眯起眼睛,正常人会说“嫁给新娘娘的弟弟”,白怜儿这句省略,却不是因为口误,于是老国公来了兴趣,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得到\u200c示意的白怜儿,再次福身,认真地看向她的父亲。“爹爹掌握一府,譬如暗水行舟,别人只闻船上弦歌雅乐,怜儿却知\u200c道,爹爹暗中所耗费的心力。”“我褚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令人艳羡,但背靠的,其实也并不是万事无忧的根基。”“昔年追随太祖的那么多功臣,如今已经飘零凋敝了不知\u200c多少\u200c,焉有我褚国公府,就不会重蹈覆辙的道理?”“手握如此重器,就是爹爹,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如今咱们褚国公府,恰巧就搅入了一湍激流。”“各方势力,都在对咱们虎视眈眈,稍有不留意,顷刻就要\u200c葬身虎狼腹中。”“所以爹爹您,现在需要\u200c一个\u200c可靠的人,代表国公府去联姻。”老国公瞪大了眼睛,没想到\u200c她这个\u200c女儿,居然有如此见\u200c解,兴奋地示意她继续。白怜儿便再次福身。“怜儿之前想着嫁给表哥,也不全\u200c然是私情的缘故。”“如今朝臣都逼迫着陛下立储,陛下心里,未必痛快。”“若怜儿以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嫁给别的世子,恐怕会惹得陛下心里不悦。”“但若嫁给表哥的话,表哥腿有残疾,无缘大位,陛下心中放心。”“若侥幸生下一子,从此之后,咱们国公府便更得飞天之助了。”“现在怜儿蒙幸,居然被\u200c新娘娘看中,那嫁给新娘娘,其实也是一样\u200c的。”“现在新娘娘根基未稳,若是与其联姻,就是雪中送炭的恩情。”“若娘娘将来真的成势,我国公府便是独一份的功劳,若是不能——”白怜儿抬头\u200c看向自己的父亲,上前几步,跪在他膝前,闭上双眼,流下一滴眼泪。“若是不能,就请爹爹舍弃怜儿吧,怜儿只是一个\u200c小小庶女,于国公府微不足道,就算失去也没什么可惜,您不必为我难过……”老国公瞬间\u200c愣在了原地。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这个\u200c女儿,以前只知\u200c道她像她的母亲,很乖巧,很听话,很柔弱,让他省心。如今才知\u200c道,在她柔弱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颗如此炽烈的心。 ', ' ')